李玉染又问另一护卫:“王烈,你过去做什么的?”
“回王上,属下过去被迫做了海盗,被凌大将军俘虏,经过改造,重获新生,现在是王上御前带刀侍卫。”
李玉染再问一女官:“明月,你过去是做什么的?”
“回王上,臣过去是岭南渔女,被道士抓去做海祭龙王妻,沉海之后被王上救起。”
“现在,臣是王上身边一等女官。”
李玉染拄着权杖站了起来,对凌牧萧道:“你听到了吗?”
“我身边,有奴隶,有贱民,有海盗,有平民,有匠人。”
“有各种各样,在大夏活不下去的人。但在崖州,他们都重获新生!都有了全新的身份,全新的未来。”
“本王也一样!你的小妾玉奴,已经在幽州纵身一跃,跳下海火,把命赔给了你。”
“现在活下来的,是星夜女王!是四海之主!不是你小小凉王能禁锢之人!”
她举起权杖,众人皆齐呼:“女王万岁!”
这一刻,两人的身份彻底逆转,她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他是被俘虏的奴隶。
两人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又似隔着千山万水,隔着生与死。
眼神交汇的瞬间,凌牧萧看不到玉奴的妩媚,看不到李逍的肆意,看不到玉染的愤或怒。
只看到星夜女王的睥睨之势,看到冷漠和决绝。
她真的,丝毫不在乎两人的曾经。
她将他,当成耻辱的过去。
这一刻,凌牧萧的心,痛如刀绞,过去是思念之痛,是悔恨之痛,而现在则是无能为力之痛。
玉染,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见凌牧萧久久不语,李玉染也知道,这种场合之下不适合谈正事。
反正态度给他看了,那便好好聊聊吧!
她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慢慢走下王座,只留明月在一旁。
“凌牧萧,我不管你来崖州是为了什么,现在,我要你离开。”
凌牧萧看着离自己更近的李玉染,她不再高高在上,也不再是梦中之人,而是触手可及。
“玉染……”
李玉染猛地转身,打断他的话:“吾乃星夜女王!不是你的玉染!”
“你若再唤错一次,别怪我无情!”
凌牧萧头一次这般挫败,但他很快就调整好心绪,她还活着不是吗?
只要她还活着,对于别的,又算什么呢?
所以他很快改口:“星夜女王。”
李玉染挑挑眉,不错,能沟通就好!就怕又像过去一样,依旧是个自以为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疯子,那她就真没办法了。
“北疆和西域结盟打长安,长安城坚守不了多久,凌十二已经带兵前去。”
“本王这次为了大夏百姓,为了长安城,放你回去。你以后不要再来崖州,不要再踏进星夜国半步。”
“否则,我必杀你!”
凌牧萧充耳未闻,而是沉声问:“我们的孩子呢?让我见见孩子。”
李玉染一噎:“那是我的孩子,无与你关!”
他依旧充耳未闻,而是从怀里取出一瓷瓶:“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玉染无语,你到底听懂了没有?长安城快要破了,凌十二有危险!
我都说放你走了,你还在这啰嗦什么?
“不知道!你的人在何处?让他们来接你,我可以给你一艘船,你必须尽快回长安。”
“这里面是玉染的骨灰,这四年来,我带在身上,与之片刻没有分离。”
李玉染这才正眼看那瓷瓶,普通的白瓶子,画着一朵海棠花,瓶口处系着红丝绳。
里面竟然装的是骨灰!你还成天带在身上!
真是,有够渗人的!
“我以为你死了……”
李玉染冷笑:“我说了,李玉染确实死了。现在活下来的李星夜,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很后悔,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的计划的。周承泽答应了我,只要救出周长乐。”
“太后收你为义女,你有了身份,我便能娶你为正妻。”
“你只要再等一会,等一刻钟,我的人就能把你和周长乐都救出来。”
“我应该告诉你的,你那么聪慧,我早点把计划告诉你,你就不 会那么绝望地从跳下城楼……”
李玉染想打断他,但抬头却看到,他在哭。
他好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眼泪止不住地流,配上那一头白发,上潦草的胡茬。
这样的凌牧萧,她从未见过。
但她还是很绝决地转过身,冷漠地道:“你告诉我也没用,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嫁你做正妻。”
“不,你想过的!你之前问过我的,你能不能做我的王妃?”
李玉染猛地回头,语气中带着愤怒:
“可你说过,我不够资格,我只配为妾,不是吗?”
“凌牧萧,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我早就忘了你,你也忘了我吧!”
凌牧萧摇头,困执又疯狂:“我忘不了,在我心中,你是我的妻。”
“李玉染这个名字,已经入了凌家族谱。此生此世,你都是我的妻!”
他猛地上前,将她搂住。搂的那么紧,那么用力,好像要和她融为一体一样。
李玉染用力挣扎,却挣不脱,她扭头看向明月:“拉开他!”
却见明月也是一脸泪水涟涟,听到她的喊声才回过神,忙上前将凌牧萧拉开。
“王上的身子弱,你别这样。”
明月哭到不是同情凌牧萧,而是心疼李玉染,没想到这么强大的城主,曾经也被人这样轻视伤害。
本以为自己被拉去当龙王新娘,已经够惨的了。城主比她还惨,几经生死,才来到崖州。
她能明白城主为何不肯原谅凌王,就像她至今也无法原谅家里人一样。
虽然上次和珍珠一起回家,父母哭着说有多不容易,是迫不得已才送她当龙王新娘的。
可他们的这个迫不得已,却是要了她的命啊!她凭什么要原谅?
这时,被拉开的凌牧萧已然发现,李玉染拐着那根华现的权杖,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他又心疼又焦急,忙问:“玉染,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吗?谁伤了你?”
你曾经,一刀砍死山匪,一箭射死鞑子,夜行百里不停歇,追踪敌人几天几夜不合眼。
为何现在,只是一个拥抱,你好像,都要碎了一样?
我的玉染,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