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凌牧萧亲自到城主府送拜帖,然后他发现,来送拜帖的商人还挺多。
跟昨天在商业区见到的一样,各种肤色,各国的商人都有。
这场面,直追大夏最强盛之时,长安鸿胪寺接待万朝来贺的盛况。
便是那种盛况,也是几年才有一次的。
而自从禁海之后,再加上西域那边战事不断,商路断了,异国来朝的情况已经很少了。
长安城已经很久没看到其它发色的异国人,而这小小崖州,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引来如此多的异国人来贺。
凌牧萧留心观察,发现城主府接待客人的制度也极周全,虽然不像鸿胪寺那般铺张。
但礼仪到位,待客的茶都是上等新茶,说句玩笑话,这几年大夏内部分裂,战事不断。
长安城的勋贵已经很久没喝上江南的新茶了,就连凌牧萧自己,今年第一回喝新茶,竟然是在这崖州。
待客的点心,更是根据来访客人口味不同,奉上的茶点也不同。
天竺的茶点多香料,南洋群岛的土着多肉食,大夏的来客则是长安的精致名点。
凌牧萧发现,竟然还有跟滇州商人一起来的藏人和苗疆人,穿着显眼的民族服饰,这一点可着实让他大惊。
藏人极少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更别说出海了。
并且大夏人对藏人、苗疆这些异族人,总是敬而远之,与这些异族的关系,也就比跟北疆强一点。
这两族这几年都没跟长安往来,竟然跑到遥远的崖州!
凌牧萧留心听着,发现这异族人是来做生意的,藏人想卖他们的牛肉和草药。
苗疆也是卖草药,同时还有他们独特的布料。而他们想跟崖州换的物资是糖、茶还有粮食。
单纯做生意凌牧萧是不担心的,就怕他们联手侵兵大夏。
他们并没在城主府待太久,很快就有女官前来,给每位来客回赠请帖和礼盒。
吃过一轮茶之后,客人陆续离开。
凌牧萧知道今天肯定见不到李星夜,他也没想胡来,干出府闯城主府之类的事。
虽然他异常心急,恨不得立即就见到李星夜,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玉染。
可是,那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又让他不敢有任何异动。
万一她不是玉染,那胡来的举动就将她得罪死了。
如果上天垂怜,她真是玉染,凌牧萧更不想再做出任何会惹她生气的举动。
他已经错失一次机会,如果当初在太原相遇。
他没有那么高高在上,没有那么专横无礼,没有一意孤行,两人也不会天人永隔……
若他的态度稍软一些,认真听一听玉染的话,两人现在,自然也是琴瑟和鸣,儿女双全。
每每思及此,凌牧萧都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狠狠将那时的自己暴打一顿……
他离开城主府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回头看去,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可以这么说,他这一头白发,在大夏确实很显眼。
南下之时,他都是拿头巾包着发。
但在崖州,他是一点也不扎眼。
扔进人群中,都没人会多看他两眼。这城主府的人,都是初见,谁会特别注视他?
与此同时,二楼拿着望远镜的丁海,猛地收起望远镜转过身子。
这个凌大果然敏锐,离得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他的注视!此人绝非一般的商人或是江湖人。
大夏朝廷的人?江南士族的人?哼,管你是谁,敢有异心,就别想活着离开崖州岛!
这时阿满欢快地跑来:“海叔,能去你家了吗?我要去找师父。”
丁海面露难色地道:“阿满别去找凌师父好不好?去跟学堂的武师父玩,对了,今天不是要学弩弓吗?”
阿满不乐意:“可是我跟师父约好了的。好海叔,娘亲不许我出海玩,你也不许我师父吗?”
小家伙拉着丁海的衣袖,嘟着嘴,眼满都是恳求。
这让丁海如何拒绝?应该说,只要阿沅和阿满提要求,就没几个人舍得拒绝。
丁海只好道:“好!我带你去见他,但你得保证,不能离开海叔的视线。”
说话间丁海抱起阿满,小家伙乐的眼睛笑成月牙,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香了一口。
“我最听海叔的话了。”
丁海虽然心里想的是,你听个屁!昨天不让你上船头,你非上,差点就被鲨鱼吃了。
可他就是吃阿满撒娇这一套啊!香这一口,别说让他带着去见凌大,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丁海也给他摘。
这还是阿满,若是阿沅甜甜地喊一声‘海叔,阿沅求你了’,那是上刀山下火海,丁海也不带皱一眉的。
“阿满先去吃午饭,午饭后睡午觉,午觉起来后,海叔再带你去见凌师父。”
阿满掰着手指头算,小眉毛一皱:“还要好久哦!我不能先跟师父说句话吗?”
丁海实在不想小家伙失望,这会失望了,午饭吃少了怎么办?
牵着阿满回丁府,听说凌大回到自己房间就没出来过,丁海不露声色地道:
“招待好客人,别让客人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阿满刺溜从丁海怀中滑下来,朝二楼喊道:“师父!”
那叫个中气十足,声音中的思念,好像两人很久未见似的。
不知为何,一听阿满的声音,凌牧萧觉得自己再多烦恼,也在瞬间消散了。
他立即推门出来,却见小家伙在院中朝他挥手道:
“师父您中午多吃点饭,阿满睡了午觉就来跟你练武。”
“我先回家了,再见~”
凌牧萧:……
他还一句话没说呢,小家伙人已经跑没影了。
所以,你跑这一趟是为了干啥?就为了确认我还在这里吗?
城主府的午饭桌上,阿满小嘴是一刻也没停,不是在咀嚼食物,就是在说他那厉害的师父。
一再重复,师父一刀就杀了一条鲨鱼,还朝阿沅挤眉弄眼的。
李玉染问他:“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要杀鲨鱼?”
阿满眼珠一转,却不回答,而是道:“娘亲,你什么时候请师父来咱家做客?”
“娘亲,能留师父在咱家长住吗?像海叔和涛叔一样,一直在崖州好不好?”
……
李玉染想到前世看过被孩子‘妈妈’‘妈妈’折磨的老母亲,没想到自己也到了这个地步。
这成天娘亲娘亲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亏她之前总觉得阿满的语言不如姐姐,会不会说话晚或是表达能力差?
没想到是个小话唠!被他吵的受不了,李玉染只得道:“吃饭!食不言,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