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三月初六也是西历4月16日，杨毅和鹰嘴寨大寨主追山风凌烈的千金大小姐凌玉娇的订婚宴在鹰嘴寨聚义大厅隆重举行。
杨毅一身黑绸薄棉袍外套大红缎子蒙面小羊羔皮坎肩，头戴礼帽，斜背大红花锦带，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也带着尚未脱去的婴儿肥稚气。
凌玉娇一身水红底带明黄竹叶图案的灯芯绒夹旗袍外套洁白鹿皮马甲，云发拢结大红发卡插翡翠步摇，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东珠项链，雍容华贵带着淡雅喜庆，面如美玉，唇如樱桃，端庄秀美、亭亭玉立。好一对金童玉女，羡煞了观光祝贺的少年少女。
只可惜男女主角都有些神不守舍，眼光难得汇交一起，好像没有相互欣赏观望的愿望。
订婚仪式虽说隆重热闹，但也只限于本寨的山民乡亲，绝大多数是凌姓亲属，其他山寨绺子一概没有通知。
“男女双方交换信物！”司仪尖声喊道。
杨毅拿出了还算珍贵的短剑对玉娇朗声说道：“世间动乱大敌当前，我不日即将返回故乡不能护卫在大小姐身边，特将心爱宝剑赠予大小姐，希望宝剑能代替我守卫大小姐，豺狼虎豹邪魔鬼祟不敢靠近，保佑大小姐一生平安。”
“好！”众亲友贺客齐声叫好。
而凌玉娇送给杨毅的则是一本诗集，看着杨毅嘴角似笑非笑：“杨公子即将远行，妾身将珍惜多年的诗集赠予公子，还望公子练武之余能够多学一些诗词史记，尽早成为文武双全的一代英豪。”
“不错！”叫好声低了许多。
杨毅心里腻歪，这丫头是变着花样编排自己只是个胸无点墨的莽撞武夫，小娘皮骂人不带脏字，可惜我的宝剑了，可是形势比人强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了信物。
“鸣放礼炮，欢庆一对玉人认定婚约，佳期可盼，喜结连理，各位亲朋好友入席举杯，共同祝贺啦。”
一时间宴会厅外火枪鞭炮震天动地。
杨毅浑身一震，从喧杂的鸣炮声中他隐约听见快枪的声音，连忙把诗集揣进怀里，从长袍里面的腰带上抽出枪牌撸子打开保险顶上子弹，放在出手就可摸到的长袍兜里，两手各自扣住一枚三棱飞镖，这一切都是在极短时间隐蔽进行的，大部分人都没发现。
只有两眼一直没离杨毅身上的杨静和柳杏儿看到了，两女暗自吃惊，在杨毅的点头示意下，连忙把随身的手枪也准备好，杨静更是把两把手枪分出一把，悄悄塞进杨毅的另一个口袋。
“嗵嗵嗵！”一名寨丁飞跑进来高声喊道：“大寨主，大事不好，官军摸上山了，北山下三关的哨丁反水引路，官军已经打到鹰嘴崖了。”
“什么？王会龙你个王八蛋，竟敢出卖山寨，老子宰了你。”凌杰反应机敏一下就把罪魁祸首指了出来，边骂边从怀里掏枪。
“杰哥小心！”
“呯！呯！”
女人的惊呼声和枪声同时响起。
一直守在凌烈身旁的三寨主王会龙有心算无心，早就把张开机头的驳壳枪抽了出来，双手各持一把盒子枪，右手两枪打倒了凌杰和以身保护丈夫的赵惟依，左手的枪口同时顶在大寨主凌烈的头上喝道：“都他妈的别动，谁敢再动一下我就打爆凌烈老东西的脑袋。”
大厅一下静了下来，没人敢再动一下。
凌烈在死神跟前并没畏惧：“王会龙，我和你父亲有八拜之交，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的身上没少留下你幼时的屎尿，还真没留下过你的子弹呢，你可以打死我，但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把山寨出卖给官军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王会龙，你个畜生，你要是敢杀了我爸，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凌玉娇的怒骂简直没有任何威胁作用。
“爸爸，妈妈。你们醒醒啊！你们醒醒啊！大爷，大妈，我爸我妈流了好多血，你们快救救他们啊。”凌玉茹凄厉的哭喊着。
“呯！”王会龙朝天上又开了一枪：“住嘴，聒噪！”
两个女孩顿时收了口。
“凌烈，你想死个明白，好啊，我满足你，这鹰嘴寨原本就是我爸打下的基业，你仗着人多势众强占了25个年头，抢占了寨子我们兄弟也就认了，我作为三寨主看上了凌玉娇，我们俩家并一家鹰嘴寨固若金汤长久平安太平是多么美满的事情，你他妈的不识抬举，非得把闺女嫁给别人，要是选的女婿比老子强老子也就认了，你看看你那鸡巴眼神，李思文长得像个酱缸你也当成宝贝了，老子替你除了那个狗东西，你他妈还不醒悟，又看上了这个小屁孩儿。你他妈是选女婿呢还是选外孙呢，既然老子给你机会你不抓住，就休怪我不仁不义了，明告诉你，辽县县城彭营长跟我早已说好了，帮他抓住你们老哥俩，就给我发鹰嘴寨保安队长的告身，从此鹰嘴寨就不是土匪山头而是辽县治下的良民寨子了，在座各位想必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土匪也当够了吧，顶着个土匪的帽子儿孙都永无抬头之日啊，跟着我王会龙，我领着大家走一条明路，用凌烈凌杰的人头还全山寨几百户人家的永世平安，凌烈你说我是不是做的很好？”
凌烈呵呵笑道：“用我们哥俩的人头换全寨子人的永世平安，你小子打得好谱啊，可惜你就不睁眼看看那彭元材是谁？阎锡山是谁？我相信现在鹰嘴崖下彭元材的兵肯定是倾巢出动了，彭元材也是亲自领兵来的，既然你擒住了我们，他领这么多兵干什么？只怕是鹰嘴寨破寨之时就是彭元材屠寨之日，你小子死到临头还不觉悟，我真的为我那王翔兄弟养出你这个蠢材儿子感到悲哀啊。”
话音未落，又一个寨丁跑进大厅，这回是王会龙安排在山寨南面关卡的哨兵：“报告王寨主，大事不好，两山好大当家崔满山带着二百多寨兵在攻打南山口，头道关口已经被他拿下，现在二道关口也告急了。”
“两山好？崔满山？！这时候攻打鹰嘴寨，大哥，我们上彭元材的当了。”王家老三王会彪看过几本兵书，脑子还够用，立刻看出了这里面的阴谋。
王会龙这下也知道中了彭元材的连环计，不过二寨主夫妇倒在血泊里，他已经无法收手了，两眼冒出狰狞的凶光，恶声喝道：“就算同归于尽老子也要平了这二十五年的窝囊气！娘的！拼了吧，啊……！”
“啪嗒”王会龙手上的两把盒子枪同时掉到了了地上，脑袋上立刻被一只小手枪的枪口顶上了，同时王老三的脑袋上也出现了一支小手枪。
原来杨毅一直紧紧盯着凌烈的双眼，等凌烈的目光跟他对上了的时候，杨毅悄悄抬了抬双手，让凌烈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三棱飞镖。
凌烈见多识广经验老道，立刻知道杨毅要让他创造机会闪开王会龙的枪口好干掉王会龙，凌烈就故意示弱分散王会龙的注意力，趁着王会龙懊悔之机把头往外一歪闪出了枪口之外。
杨毅两手一抖，两支飞镖闪电般打进王会龙的两只手腕，两只驳壳枪跌落在地，杨静跨步就把手枪顶在了王会龙的头上。
柳杏儿也把杨毅赠送给她的小手枪顶在了王会彪的头上，厉声喝道：“都别动，谁要是动一动，我们就叫他俩脑袋开花。”
杨毅这时抽出双枪紧盯着大厅里拿着枪的十几名王家子弟喝道：“都给我把枪放下，现在大敌当前，我们要一致对外才会有活命，否则大家都会被王会龙兄弟害死，大家放下枪，大寨主仁义，是不会伤害王会龙兄弟的，我起誓，绝对会保证王会龙不死。”
王会彪最机灵，连忙扔掉手里的驳壳枪喊道：“王家的子弟，我们被彭元材那狗娘养的给坑骗了，快放下枪，大寨主一向对咱们不薄，是我大哥王会龙被猪油蒙昏了头做了错事，不该拖累大家的，王家的子弟们，一切要听大寨主的招呼，誓死保卫住寨子，寨子里还有咱们的妻儿老小呢，可别让官军和崔满山那王八蛋给祸害了啊。”
王老三的这番话最能打动人心，王会龙泪流满面，耷拉着两只手一下子跪在了凌烈跟前，哭嚎道：“大当家，我错了，我错了，我实在该死啊，你快杀了我给二叔偿命，然后带着大家护卫寨子吧，求求你了，再晚就来不及了啊。我娘、我那儿子闺女就拜托给大叔了。”
大厅里噼里啪啦一片扔枪的声音，王姓的子弟都跪了下来苦苦哀求。
凌烈捡起王会龙掉在地上的驳壳枪长叹一声：“嗨，这是何苦啊，王家的弟兄们，我宣布从今天起，废除王会龙的三寨主身份，三寨主由三公子王会彪接任，你们都给我站起来，把地上的枪捡起来，会彪，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拿起枪带着你们王家的人去鹰嘴崖堵住官兵洗刷你大哥的罪孽吧，堵住了官兵我饶你大哥不死，堵不住官兵我们全寨五百多口老小都活不了。我先带着凌家的子弟们收拾崔满山去，收拾了崔满山就来增援你。”
王会彪当即“嘭嘭嘭”给凌烈磕了三个头，拿起枪说道：“大当家，您放心，官兵要想进寨子先得踩着我的尸首，王家就是剩下最后一个娃娃也不让官兵过了鹰嘴崖。”
“王家的男人们，拿起枪跟我去后山，女人们快回家喊人拿家伙送弹药。走！”王会彪没有回头看他大哥一眼带头冲出了大厅。
杨静早已收起枪，跑到凌杰夫妇跟前检查他们的伤势。
危急时刻夫人赵惟依用身体替丈夫挡住了子弹，凌杰右肋被打断了一根肋骨，子弹还在体内，还不至于要命。赵惟依的伤势要凶险得多，子弹打进了腹部，还不知道伤没伤到重要的内脏。
杨静赶紧让人把附近的桌子清理出来，再把赵惟依小心抬到桌子上，同时让人赶紧去客房把她的急救药箱火速拿来，让山上的郎中老于先给凌杰止血包扎，等救活赵惟依再给凌杰动手术取子弹。
杨毅不懂医术没有去管杨静，走到凌烈近前说道：“叔，鹰嘴崖那边是后山最后的险要关口，一旦失守后果不可设想，王家兄弟的忠诚与否还在其次，他们的兵力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十人，让南山的哨卡分去一部分就只有二十来人了，而且人心浮动战斗力就更不行，我们必须得有生力军去支援他们。”
凌烈皱着眉头说道：“小毅啊，我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南面的情况更凶险，北面的鹰嘴崖地势险要，凭险坚守二三十人拼他个三五个时辰还是没问题的，但是南面就不行了，南山地势平坦几乎无险可守，人少了根本守不住，崔满山的人只要攻下二道关就能很容易压到这里的寨墙了，那时我们寨子就处处是漏洞，被攻破是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的事儿。”
“叔，现在寨子里能用的兵还有多少？”
“后山王会彪带走了王家的三十来号人，前面在二道关有五十来人挡着，现在还能召集五十来个青壮，不过快枪就只有前天缴获的那三十几杆，其他人就是火枪和大刀长矛了。”
“叔！这样吧，你再带着三十个人三十杆快枪去鹰嘴崖，一定要坚决挡住晋军，南面的崔满山你交给我和婶子，你放心，有我在崔满山攻不破寨子。等我们解决掉崔满山回头再收拾晋军。”杨毅信心百倍的给凌烈鼓劲儿。
“这怎么使得，我再带走三十杆枪，你拿什么守南面啊，小毅，人命关天可不敢开玩笑啊。”凌烈连连摇头，心里对杨毅有些不满了。
“别以为自己枪法好就天下无敌了，到时候两山好几百人闯进寨子，你负的了这个责任吗。”凌玉娇看不得杨毅骄狂的样子。
这时杨静放下手上的医疗器械走了过来，对凌玉娇冷声说道：“刚才是谁把你们从王会龙的枪口下救出来的，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凌玉娇，我家小毅救了你和你爸两次，他是你未来的丈夫，你就是这么对他说话吗，亏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有文化有教养呢，要是你认我家小毅是你丈夫，你就遵守妇道对他言听计从，要是不能遵守妇道那今天的订婚誓约就作废，我们再不管你们的事了。”
凌烈大吃一惊，真没想到杨静的反应如此激烈，他反应很快，挥手就是一巴掌把凌玉娇抽的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没倒地下：“没规矩的妮子，男人们说话你插什么嘴，都是平时惯得，以后再对你男人不礼貌，我踹死你。小毅，啥也别说了，这次鹰嘴寨保卫战，你是总指挥，我们大家都听你的安排，我这就带三十个人三十杆快枪支援鹰嘴崖去，晓君你全力配合小毅，照他吩咐的去做，我走了。”说着挎着伤胳膊，提着一只驳壳枪吆喝了几个人出了大厅。
凌烈的手够重的，凌玉娇的脸都被抽肿了。
她从记事起爸爸连重声重气说话都没有过，这次挨老爸打可真是太意外了，把她惊得都忘了脸疼，更让她震惊的是心中偶像杨静竟然对自己如此冷酷，自己说杨毅说错了吗？自己也没说别的难听的话呀，凭什么他们这么对待自己，眼泪瞬时充满眼眶，悲声就要迸发出来。
“不许哭，憋回去。”商晓君冷声对大女儿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