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风很大，但有都吏大人四平八稳地坐在甲板的圈椅上喝茶，其他人自然不敢走。
就连荀晏，都不得不苍白着脸色，陪坐一旁勉力应对。
久经官场的都吏大人自然瞧不上像荀晏这种只是有个功名的商贾之人。
闲谈了两句，荀晏与他便无话可说。
气氛肉眼可见的尴尬下来。
那都吏却又将目光落在了荀晚盈身上。原本后者推说身体不适要进船舱休息的，可谁知都吏大人一句“众人皆需在场”，便让荀晚盈不能脱身。
她陪坐在哥哥身旁，身上披了披风，仍然被江风吹得小脸发白，连站在一边冻得直哆嗦的安宁都没顾上心疼自己，先心疼上了这位娇滴滴的荀小姐。
“荀举人此时入京，是为了参加明年的春闱吧？”都吏大人突然开了口，安宁也忍不住抬眼看去。
这理由，有点耳熟。
荀晏恭敬回复：“回大人话，正是。”
果然是读书人，不投机的话半句都不多说，安宁那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她垂下头，轻轻勾了勾唇。
这荀晏，还真是个书呆子。
都吏点了点头，又问：“自古女子难得步出闺阁，不知荀姑娘去盛京又是……”
这话听来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荀晏愣了一下，这才收拾好脸上表情，回道：“京中表姑母相邀，说是多年未曾见过家妹，十分想念，便让我携同妹妹一起进京。原本我此次入京也是要去投奔表姑母的。”
若是寻常人爱显摆些的，话都说到这里了，自然会顺嘴说一句表姑母在京中是何等身份，像都吏这等小官，听了定远侯府的威名，还不吓得赶紧恭恭敬敬地告退。
但荀晏作为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风骨，他在外从不借由亲戚的名头狐假虎威，况且离家时，家中父母一再告诫，去了京中一定不能给定远侯府添乱。
是以，荀晏一个字都没提。
那都吏眸光一闪，轻啜了口茶，却是不再说话。
这一查，便是两个时辰。
安宁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冻成了冰棍一般，才见那些清点的士兵出了货舱，规规矩矩地列好队形。
都吏大人掸了掸官服，威风八面地起身，对着荀家兄妹道：“这艘货轮的货物众多，今日清点不过十分之一，下官奉上头的命令小心行事，免不得明日同样的时辰还要来继续清查，就烦请荀举人让这船在锦州渡口，多停留些时日了。”
此言一出，荀晏愣了愣，眸中露出了些惊讶之色。
原本以为的日常巡查，听这人的意思，变成了彻底的清查？
今日两个时辰才查了不到十分之一，那么这么说来，他们还要在这锦州渡口至少再耽搁九日？
纵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荀晏，此刻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只怕这些人是拿“清查”作为借口，故意刁难他们呢！毕竟，他荀家商号，手续文书齐全，又声名在外，又何曾被人在中途这样彻头彻尾的清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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