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下意识地欺骗着自己，但又在本能的驱使下，条件反射地朝女孩脸上看去。
在他灼灼又流露着小心和希冀的目光下，沈兰柯眼神稍稍闪动，不自觉想移开视线。
那种灼热的感情，几乎要从老人眼中迸发，他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承受。
但只是心念一转，那种念头就直接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骄傲和对那女孩的尊重，都绝不允许他在这时选择蒙头逃避。
遵从着内心的意愿，沈兰柯沉默着抬起了头。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都被老人分毫不差的收入眼中，某种预感让老人心中发冷。
女孩的脸还那张脸，但她无意识中表露的局促和不自在却让他觉得异常刺眼。
呼吸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几秒前被老人刻意忽略的细节在他脑中一一排列。
她后退的那一步不是对他的讨厌，却比实质的厌恶更让他难受……
女孩对他的回应——就像是……对一个熟悉但又陌生的人……本能的疏离……以及隐藏的很深的愧歉。
——哈！愧歉……
喜出望外的表情彻底凝固在了脸上，女孩也像读出了他的想法，身体定在了原地，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看着他的眼神复杂至极。
老人多么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但女孩似乎是想和他摊牌，迎着他的眼神中，所有的想法一目了然。
熟悉和陌生，亲切与冷淡，忐忑和沉静，以及藏得很深的好奇……
这一幕让老人心脏重重一跳，一个非常不可思议但却占据了他所有思绪的想法跳入脑海。
如此多的矛盾情绪，为什么会同时存在于一个人的眼中？！
尽管他在心底极力否定，试图说服自己那个想法只是异想天开，但过往经历中的某些片段，又在意识里疯狂彰显存在感，不停地提醒着一个他不愿接受，但又是最合理的残酷真相：
——夺舍……并非绝对的不可能！
他从眼前人的身上看到了小柯的影子，但她终究不是他的孙女！
看着站在面前沉默站着的女孩，老人的心渐渐冷了下去，和善的表情也被一种冰冷的平静取代。
沉默从他们之间蔓延，迅速扩散到整片森林，在某种看不见的影响下，林中鸟兽的动静也在这一刻完全销声匿迹。
全然的寂静让院前的空气都变得凝重，呼吸好像也跟着沉重起来。
或许不是错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从身前老人并不高大强壮的身体中徐徐发出，一点一点镇压在沈兰柯的身上。
好似有一座看不到顶的大山，缓慢却一刻也不停地压迫着身体的每一寸，只是几秒钟，就将他的精神逼得退无可退。
呼吸越发艰难，骨骼好像在咔咔作响，胸膛里的器官挤作一团，就像被一步之外的老人攥在手里。
即使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出濒死的哀嚎，但沈兰柯却没有做声。
至于对老人使用能力？
只要他还是沈兰柯，这个想法就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永远都不。
心中确定结论的第一刻，压抑的森然怒火就化作了滔天杀意在心底翻涌。
不需要任何理由，老人会让这个未知意识清楚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毕竟死亡有时候也是一种解脱。
只是胆敢冒犯小柯身体这一点，以老人曾经的作为来说，把相关人员挫骨扬灰都显得他仁慈。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