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山间的一栋中式庭院里，宋爷爷坐在池塘边上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吹着风，听着小曲，时不时给脚下胖嘟嘟的锦鲤喂点食。
几只调皮的小鸟飞来飞去，有昂贵的鹦鹉，有最常见的雀，有他路边捡的，有朋友学生送的，一群小鸟各自玩得好不乐意。
“呀呀呀呀，阿秋，我又被香香砸中了。”宋爷爷朝着身后正在织毛衣的中年女子挥手，顶着额头上鸟粪不敢动。
秋姨好笑地摇摇头，熟练地抽出湿纸巾帮他擦拭。
“阿秋啊，我的乖孙女是不是有半个月没给我打电话了？”宋爷爷数了数日子，感慨道：“有了男朋友，爷爷都忘记啦，爷爷的手艺都没有吸引力咯。”
秋姨偷笑，“您这话留着跟衣衣说吧，您怎么不自动给衣衣打电话呢？”
“也是，那你把电话拿来，我问问小孩谈得怎么样了？”
“好好。”
刚应下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手机铃声，宋爷爷和秋姨对视一眼，眉眼弯弯的笑了。
宋爷爷乐呵呵地开口：“你好呀，有半个月没给我打电话的乖孙女。”
“您好啊，半个月没打电话的爷爷。”宋卿衣躺在黑蛇盘起的蛇身上，蛇头枕在她的怀里，听起来兴致并不高。
宋爷爷动作一顿，“听起来不是很开心啊，乖孙。”
“嗯。”
“为什么呀？”
“爷爷，这几天发生了一点事情，夜里总是做很多梦，是现实照进梦里，我才发现我是很在意的。”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宋卿衣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加上塞米安情绪怪怪的，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领地里待着。
“乖孙分手啦？”爷爷声音都放轻了，他并不知道马昊的事情，以为是之前的事情影响了她。
“不是，他就在这听着呢，我想跟您讲个故事，爷爷。”
塞米安撩起眼皮看她，鲜血的竖瞳里印着宋卿衣的模样。
听到孙女没事，宋爷爷又舒舒服服地躺了回去，“说吧，爷爷在这呢。”
宋卿衣整理了下情绪，缓缓开口：
“有一个男生，在他八岁那年，爸爸妈妈带着他回家过年，结果发生了车祸，他的爸爸妈妈当场就去世了，他自己救回了一条命，但是一条腿落下了终身残疾，但是他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开心。
因为他爸爸赌博又酗酒，经常殴打他，他妈妈也不管他，以出轨为乐，经常在别的男人家里过夜，所以看到尸体的那一刻，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可他爸爸欠下亲戚好友间的债务，让他成了没有人要的孩子，他只能睡在爷爷家的牛棚里，吃不饱穿不暖，他不敢去上学，因为没有人管饭，他不捡垃圾就会饿死，一个网吧的老板看他可怜，把他留在店里扫扫卫生，给他管管饭，他也因此学会了一点技能。
他存了六年，终于存了五千块，在他十六岁那年，他拿着这五千块去了他一直向往的大城市，因为那里没有人认识他。
他在大城市里求了很久的工作，终于有一个网咖的老板愿意要他，答应给他两千五一个月，他知道很少，但是他很开心，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养活自己了，他每天勤勤恳恳的工作，生怕有一点不好。
可生活还是没有放过他，老板并没有给他工资，一次又一次地找借口拖延，每次都只是给他几百块敷衍一下，他忍了，因为他不能失去这一份工作，可是有一天，他的拐杖裂了，他想去买一副新的，他又去问老板要工资，这一次，老板却把他打出来。
说他忘恩负义，污蔑他，给他安了一堆不存在的谣言，他想到自己的前半生，一瞬间有了死亡的冲动，他想冲上去跟老板拼命，他不想一个人死。
就在这时，一个路过的女生遏止了老板的恶行，也遏止了他罪恶的想法，女生觉得老板说了谎，于是上前帮他说话，帮他讨回了工资，后来女生还为他出工资，让他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工作。
女生以为自己只是随手帮了人，没想到却是一个错误的开端。
他爱上了这个女生，他认为女生对他是不一样的，她是他生命中的救赎。
所以他听到舍友说女生为他生病的女儿挂了特级专家的号时，他非常的愤怒，他觉得别人玷污了他和女生之间的感情。
于是他利用错位伪造了一段视频，让别人误以为舍友在洗菜渠里小解，舍友因此被解雇了。
可他很开心，他觉得自己除了一个毒瘤。
然而很快，他又发现女生帮助了很多人，他不甘心，他觉得女生也是爱他的，因为女生亲口说他寸头很好看，他认为女生说喜欢努力的人，喜欢不甘命运向上攀爬的人，喜欢身在黑暗也向往光明的人，女生说她还没有准备好谈恋爱，他觉得女生都是在暗指他。
所以他非常的欣喜，暗自决定一定要更加努力，可那些女生帮助过的人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又觉得自己不是唯一了。
所以他对那些人用尽了手段，因为他，有人失去了自己的工作，有人失去了学业，有人毕业作品被毁，有人受了伤，有的人遭受网络暴力，他把别人的丑事公之于众，用这样的方法伤害了很多人。
而有一个学生，他叫肖翎，也因为他失去了生命。
爷爷，我对不起肖翎，我后来才知道，他儿时那场车祸也是他自己导致的，我不应该救他，我后悔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挽救。”
原来是这样，宋爷爷悠悠地叹了口气，“乖孙，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救他吗？”
“不会。”宋卿衣坚定的摇摇头。
“那如果是别人呢？”
宋卿衣沉默了好久，“会……吧。”
“那你怎么知道你救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呢？爷爷知道你帮了很多人，他们在你的帮助下，有变得更好吗？”
“可是爷爷，我所做的并不多，我只是从我的账户上划了一笔钱出去，而这些钱，也是两家宋家祖祖辈辈打下的，跟我没有多大的关系，所以对我而言，帮助他们是件很简单的事情，花钱或者打个电话就能解决很多问题，所以我觉得这些并不足以跟生命做比较。”这才是宋卿衣最纠结的问题。
“哎哟，乖孙你想救全天下的人啊？”宋爷爷哈哈笑了两声：“那你不应该拜我为师，应该跟你外公从政啊，人呢，有好有坏，可能现在好，可能以后坏，反之也很多，这谁能说得定呢？人很复杂，一点点念头就能改变一个人，可能变好，可能变坏，如果要确保一个人善良一辈子，很难的，论心论迹都是善人的标准，连神都做不到。”
“孙，你何必要求别人善良一辈子呢？你想，如果我们两家没落了，孙你每个月拿四千块工资，你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吗？哪怕是神，也不会天天在贫民窟里救人，神能保证自己救的人全是好人吗？那他都不救了吗？不过你别说，神还真的不救人，哈哈哈哈，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你外公一家，祖祖辈辈都想把下边的贫民窟拆掉，给他们换上大房子，那他们承接的后果里没有坏人吗？他们的政策里没死过人吗？那他们不救了吗？人啊，站在哪里就看哪里的风景，你在山脚给上山的人指路，去哪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那孩子叫肖翎是不是？是对不起这个孩子，那你多帮帮孩子的家里人，给他点个灯祈福，下辈子会幸福的，只能尽量弥补了。”
宋爷爷乐呵呵地说上最后一句：“不过孙也别气馁，咱有钱，这个帮错了，咱们就帮下一个，下次多帮一点，爷给你钱去帮，总有好人需要别人的帮助不是？爷去书房给你拿画，去换那些黑心商人的钱，那些早前发家见不得光的，爷给你名单，专门卖给他们，坑死他们。”
“哈哈哈哈哈，知道了，爷。”宋卿衣抱着塞米安蹭了蹭，她释怀了，不止是肖翎，还有他们。
“开心了吧？”宋爷爷眼珠子一转，“他给不给你钱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