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功而返。
下了一个星期的雨之后，Y国的冬天到了，清晨的风逐渐凛冽。昨晚入睡前我们裹着一条薄薄的毯子，然后在凌晨五点齐刷刷被冻醒。我和刘凯翻箱倒柜找到了各自的外套，裹上之后，感觉才不那么刺骨。
我刷完牙，邹聪仍光着膀子坐在床头抽烟，这是他早上抽掉的第五根烟，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抽，他把烟夹在手里，食指和中指被熏得发黄，烟灰被烧成长长的一根，他并不把烟放进嘴里，一根烟烧完了，又马上接一根续上。房间里的烟雾浓的几乎快看不见人了。
我把窗户打开，找了片废旧的纸箱壳片把烟雾从窗户口扇出去。
“邹聪，出去吃饭吧！”我朝他喊了一句。
邹聪没有回答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见光，他的胡子半个来月没刮了，拉拉碴碴的，头发也没修理，呆坐着像一尊雕像。第五根烟烧到了头，他才动了一下，把烟丢进烟灰缸里，接着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新的，正打算点上。我抢先一步过去，把打火机从他手里夺走。
“别抽了，出去走走！”刘凯伸手把他从床上拽起来。被邹聪挣脱了。
“怎么了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我走上前朝他肩膀上用力拍了一巴掌：“你魔怔了？”
邹聪把手里没点着的烟扔在地上，从床上坐起来，用力地揉了揉脸，终于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我们，用低沉而又无奈的语调对我们说道：“我昨天一晚上没睡！”
“我昨天一晚上没睡！十一点半左右的样子，那会我刚放下手机，你们都睡着了。我靠在床头，看见楼下有车子穿过，车灯照在窗户上，我看见了那只水鬼，它两只手趴在窗户上，脸贴着玻璃，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就这样一直和它对视，我发现我的魂被它勾走了，我无法动弹。它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了恐惧，我本来是不怕的，我死都不怕，还会怕它？可这终究是用来给自己打气的话，我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还是被它看出来了，然后它就开始笑，它在黑暗里，隐隐约约的显现出它的脸部轮廓，我看不清，但是感觉得出来它在笑，那是即将取得胜利的那种微笑，它好像看出来了我们的死期。我们是老鼠，它是猫，从一开始我们就被它玩弄于股掌之中。是死是活，完全看它的意愿。从王建死后，我们自以为坚持了一个多月，靠的是我们自己吗？这一个月来我们做了什么有用的事情来抵抗那只水鬼？艾草灰？方传华？张德顺？哪个帮上了忙？该死的人最终还是逃不过死的命运。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那只水鬼总有一天会把我们玩腻，我们终将步王建他们的后尘！”
“我现在哪也不想去，我想好好歇歇，能过一天是一天，哪天要是死了，那就死了吧，这样活着，真的比死还累！”
我和刘凯站在邹聪面前，听完邹聪这番话都愣住了，刘凯多少显得有些慌乱，而我更多的是吃惊。我想不到曾经一如既往表现地异常坚强的邹聪经过短短一个晚上竟会颓废成这样。
“你们坐过来吧，我们好好聊聊！”邹聪把腿收了收，盘坐起来，给我们腾了腾位置。
“这一晚上我想了很久，我总有预感，我的时间估计不多了，我有必要跟你们说说我的想法！刘凯，你帮我把柜子里的书包拿过来！”
刘凯从柜子里拿出来邹聪的那个黑色旅行背包，递给邹聪。邹聪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沓厚厚的纸币。
“学校为了把我们送走，给了我们每人五万块钱，当时你们都去存了，我嫌麻烦，就一直放着。这几天我也花了不少，这里剩下四万两千多，刘凯，我拿出三万块钱，你拿着，回老家去，不管是做生意还是打工，总之找个活做，不要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