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谨遵医嘱,到院子里围着海棠树踱步。想起那个接近真实的梦,本是一脸凝重的方瑜,走着走着嘴角慢慢勾起。喃喃道,“原来…我就是那秃驴和尚…”
不知怎的,他看见了那日胤昭去黄泉接他回来。从胤昭初见他的眼神,从震惊到惊喜,她怀念似的仔仔细细的看他身上的每一寸,仔仔细细的看屋里的每一件陈设,包括那件鎏金小铜像。她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用轻浮的话,逗得他满脸通红。
起初方瑜还有些吃味,自己的夫人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怕是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心胸宽广到如此地步。
随后他看见自己满身血污的死在她的怀里,她从满脸惊恐,到双目无神。看着光从她的眼里消失,没了当初的神采奕奕,他心如刀绞,也恨自己,只是一个无用的和尚。
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就是幽释。一时间竟无奈失笑,自己吃自己的醋,古往今来也是少见。
他看见他经常做了两人的饭菜,坐在破木桌前,等一个有可能不会来的人。
会担心她会不会受伤。担心她若受伤了,又独自躺在树林里,该如何去寻她。惹得他心神不宁,连抄经都经常写错。
他明知自己一个出家人不应如此,可又忍不住不去想她。每次稳下心神,她又如鬼魅般出现在自家门口。他先是雀跃,随后叹息一声,这几天的凝神静气都白费了。
胤昭,应该说是霓旌,一次闹的没了分寸。有了反应的幽释恼的夺门而出,霓旌还以为是自己惹恼了他,连着哄了好几天。可幽释恼的是自己,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疯长的情丝。
即便是她叛逃仙京,去了魔宗,幽释也不怪她做出如此举动,也不想质问。他只希望她平安。于是从不参加任何节日的幽释,在祭天节这天,为一位神明,放了一盏天灯,愿她平安顺遂。
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等她来,可她还是消失了,直到自己的脑袋上已经长出了短短的硬茬,她才浑身是血的出现在自己的怀里。
两个人都是初尝禁果,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第二天醒来,她就又消失了。等再次见面,便是那诛仙台上…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开恩,她上辈子说:“救命的恩情,只能下辈子再还你了。以身相许也行。”
所以她这辈子,果真嫁了自己。
醒来后,他站在海棠树下,从前生到今世,细细回味他们之间的一点一滴…
擎宇巡防回来,见方瑜竟在昭阳宫的院子里,心里一惊,难道是娘娘回来了?可今日皇宫上下安静得很,不像是回来的样子。
他走到弟弟身边,俯身上前,轻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擎苍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皇上昨晚歇在娘娘宫里,先是睡了一整天,怎么叫都叫不醒。等醒了就围着树遛弯儿…一边走一边傻乐…我也不敢问啊…”
“郎宁!”胤昭低声叫着。
“哎~哎!”郎宁连滚带爬的从外间跑进来,“姑奶奶,有何吩咐?”
“…水…”
胤昭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水壶,现在她胸口疼的厉害,起不来身,又渴的厉害。
朗宁忙不迭的给胤昭倒了杯温水,试好了温度,扶她坐起来,小口小口的喝下。
“说吧,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胤昭的火眼金睛立刻让朗宁无处遁形。朗宁本就不会撒谎,心里更藏不住秘密,但凡有一点与平时不同的神态,都会被胤昭第一时间发现。
朗宁慢慢跪在地上,扒着她摇椅的把手,姿态恭敬又虔诚。
“…这事本应先经过你同意的,但是吧,我们又觉得…你不能同意…可…这事也不能一直瞒下去…”
“有屁快放!”
“哎!白鹿把皇帝前世记忆的封印解开了。”
朗宁语速极快的说完了这句话,闭着眼睛听候发落。可预想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只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算了,他早晚都要知道的。”
朗宁松了一口气,安心坐在地上,“就是嘛。他与那和尚本就是同一人,知道了又不是什么坏事。”
“我只是…怕他知道我的过往,怕他知道…他是我害死的。”
“怪不得夜神说你,不是你的过错你别往自己身上揽。这是什么时候落的毛病?”
“可他确实因我而死,这一世他还是个凡人。”
“他如今也是当今皇上。”
胤昭转头看朗宁的眼神,对啊,他还是皇上,是书院三先生,比起上一世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如果他深受百姓爱戴,是一届明君,也可飞升成仙。
想到这一层,胤昭的神情终于柔和下来,笑了一声。
“就是嘛,多笑笑。天天弄的苦大仇深的。”
“啧…”
“哎!我可真是多嘴。”随即在自己的嘴上拍了一下,“你歇着吧,我继续去部署你交代的事情。”
胤昭点头,重新把眼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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