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寒周身的气息终于不再暴戾。
感受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难堪又尴尬。
“姜寒师弟，你怎么就入魔了？你……唉……”
对上师兄那双惋惜的眸子，姜寒闭了闭眸，“闭关失败，我生了心魔。在出关时，我还想着区区心魔，总能有办法消除的。直到刚刚，我才知心魔强大。
从前修炼，我一心大道长生，纵他人修炼速度快慢，皆与我无关。可如今，我太在意门下弟子的修为，我生恐她会超过我，惶惶不可终日——我的道心已经生了裂痕。
若是勉强修补，或许还能自欺欺人地粉饰太平，可……”
他深深看了一眼倚卿，随即目光又慢慢落在其他人脸上。
即便他们现在大多错愕的神情，可他仍是忘不掉刚刚那些厌恶、讥讽的目光。
“嫉妒真是可怕啊，它将我的道心彻底损毁，以后我再也拿不起我的剑了。”说着，他还想最后再碰一碰自己的本命剑。
但只亲近灵气的剑一感知到魔气的存在，立刻就离得远远的。
剑修视剑如命。
如今他的本命剑视他如蛇蝎，只叫他肝肠寸断。
姜寒怔愣良久，忽地大笑出声，笑声凄怆。
他的同门眸含担忧地看着他，“姜寒……”
修道者，与妖族是天然的敌对立场，与魔族却是各不相干。
成魔者，善恶皆有，只是心的道消失了，此生就算将本事修得再高，也无缘飞升。
所以，姜寒成魔了，众人或惊愕，或担忧，又或是听了他嫉妒自己门下弟子的事，觉得命运注定，合该如此，却也没人会因此将他视为仇敌，非要喊打喊杀什么的。
“诸位，此后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就此别过。”
在姜寒的预想中，他说完这句话，就应该洒脱地从这灵气充沛的地方离去，转而寻一处魔气充盈的地方安身。
只是他在越过倚卿时，脚步忽然停下。
阿妄戒备地看着他。
倚卿却不觉得他是要对自己动手。
她平静地看着姜寒，“师尊可还有别的话要交代？”
姜寒没想到此刻她竟还愿喊自己一声“师尊”，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以后好好修道，不管修为是否能够恢复，都别生了心魔，我不想入魔了魔道还要被你缠上。”
这话听着像是他良心发现，对自己弟子的最后一份关怀。
但倚卿更倾向于他惧怕自己的天赋，就算是成了魔，他也怕自己会成为比他更厉害的魔。
姜寒走了。
在场众人良久无声。
池思羽见无人注意自己，便快速给自己塞了点丹药，然后想让才恢复十分之一灵气的影狐帮她逃走。
当然，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在场有那么多弟子和长老，知道她是妖之后，自然不可能将她放跑。
池思羽才挪了一步，便被法器打落，再被捆绑起来。
倚卿知道接下来都是长老们的事，便以自己受伤需要休养为由，先一步带着留影子母石离去。
阿妄当然是紧跟着她。
“阿妄，今日多亏了你。”倚卿伸出手，将留影子母石还给他，“没想到你竟会有这样的宝贝，真是帮了大忙。”
“这玩意留在我这就是两块废石头，你能用上也算不浪费。”阿妄没收，“就留在你那吧。”
“行。”两人如今的关系也算不错，倚卿见他真不在意这东西，便也没推脱。
犹豫了一番，阿妄到底还是将压在心里良久的那句话说出，“你今日实在是太冒险了。”
倚卿笑眯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瞧，结果不是挺好？除了拆穿池思羽的真面目之外，还顺道帮戚让报了点仇呢！”
阿妄当然知道她指的是姜寒的事。
纵使是他也没想到上辈子戚让的死并不仅仅是因为池思羽的算计，还有姜寒的嫉妒。
为师者，谁不盼着门下弟子卓越出众？
姜寒倒好，反倒心生嫉妒，甚至纵容自己的恶念肆意，竟想毁去弟子优秀的天资，为此即便是将她逼死，也未曾有半分动容。
思及此，阿妄的眼眸里升起浓浓的厌恶与鄙夷。
他低声呢喃：“有些债，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消的。”
“嗯？”倚卿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疑惑垂眸。
“没什么。”阿妄不欲多言。
倚卿便也没追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