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朝抿唇不语。
那年被父母逼得退学的夏茗,被父母拿去赚彩礼的夏茗,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成为那个男人的玩物呢?
她从前也是一朵矜傲的茉莉花吧。
夏茗脑子一片混沌,能想起的事情并不多。程朝朝扯了几个问题问她,例如孩子是谁的?谁杀的你?你要找谁寻仇?
夏茗一问三不知。
程朝朝觉得自己果然不能对鬼的记忆力抱有期待。
她翻出手机里几张嫌疑人的照片,一张一张给夏茗过目。
她指了指徐漾舟的照片,问道夏茗:“这人你看着觉得怎么样。”
夏茗道:“傻傻傻子。”
她又翻出方才那个婚纱照上男人的面孔。
夏茗道:“猪猪猪头。”
程朝朝倒吸一口凉气,翻出秦书耦的照片给夏茗看。
夏茗说不上话了,她呜呜呜的低鸣了一会,声音很是刺耳,宛若一壶烧开的沸水。
程朝朝心下了然。看来这事肯定和秦教授脱不了干系。
“你在等他?”程朝朝指了指手机上的秦书耦。
“呸!谁等他!”鬼娃娃骂道。
夏茗使劲摇了摇头。
“我我我,六年前,有个人告诉我,在这里等一个人,那个人会帮我完成遗愿,让岁岁重入轮回。”
“岁岁?”
鬼娃娃叉了叉腰,颇有几分自豪:“正是本鬼。”
巧了不是。六年前,如若周越楼许下的愿望是真相大白,那好像也说的通了。
程朝朝顿了顿,指了指自己,“所以,你们等的那人其实是我?”
夏茗和岁岁都看了她两眼,不知是也不是,支支吾吾道:“不知道。他只说呆这里等便是了。”
封狐原本听的有些犯困,眼皮子直打架。听到这话,他霎时一个激灵,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上下扫视着被捆住的一大一小两鬼。
他漫不经心玩弄自己手里的符咒,颇有几分不爽问道:“跟你说这话的那人是不是挺高的,穿身黑袍?”
夏茗点了点头。
程朝朝转头问道:“你认识?”
封狐略微抬眉,冷笑道:“何止认识,交情匪浅。”
程朝朝觉得他这一句话说的有些杀意四伏。
“喵~”
一声猫叫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喵喵踏着步伐,一路走到封狐身边,不知道在叫什么。
封狐眉眼含笑看向喵喵,开口道:“小的归你,大的归我。”
封狐曾经说过,九尾一族,分为两支,一支灵猫引渡灵魂,一支厄狐驱散厉鬼。
岁岁死时只是一个不成型的婴儿,心思单纯,算是迷失在人间失散的灵魂。
但夏茗就不一样了,夏茗是自愿留在世间为厉鬼的。她靠着一口怨气,为鬼六载,躲躲藏藏,大概就是为了今天。
遇见那只小黑猫,引渡她孩子的灵魂。
程朝朝看着喵喵,心里五味杂陈。想不到堂堂九尾灵猫,居然是靠搔首弄姿去勾引孤魂野鬼!
怪不得那天封狐刚出门,岁岁就出现在自己床底。怕是喵喵早有预谋。
果然是只心机猫。
为了回避封狐和喵喵施法,程朝朝拉着江吟去了卧室。
江吟哭的稀里哗啦,问道:“夏茗姐姐会投个好胎是嘛?”
程朝朝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而问道:“你额头那道疤自己弄的?”
江吟点了点头。
这个人啊。
程朝朝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她会认出你额头那道疤的。”
正如你会一直记住她。
她也始终记得那道为你留下的疤痕。
*
那边,一阵风涌入房间,喵喵脚下开始散发出绿色的光芒,它摇了摇尾巴,窗外赫然出现一条道路。
那是一条洒满月光、伴随着萤火和野花的蜿蜒道路。走过这条路,便是一条静谧的河流。乘着乌蓬小船慢悠悠渡过那条名为忘川的河流,就会看见一个笑眯眯的婆婆,送过一碗满满当当的热汤。
那口大碗,里面映着头顶一轮高高的明月,摇摇晃晃。
喵喵先行一步踏上了那条道路,回头对着岁岁舔了舔爪子。
岁岁整个鬼都逐渐腾空,只是抱着夏茗不肯撒手,他本就生的诡异,眼下哭起来涕泗横流,要多惨不忍睹有多惨不忍睹。
“妈,我不要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夏茗只是哭得断断续续:“岁岁以后不用做厉厉厉鬼了,不用跟着妈妈吓吓吓人,以后去一个好地方,找一个好爸爸好妈妈。”
封狐吹了吹自己手上的符咒,看着哭的难舍难分的母子二人,恍惚间想起了一个人。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夏茗,把符咒贴在了她额头那道疤上,随意地用两指一点。
符纸上那些朱红色的笔墨就像是活了过来,跃然空中,绕着夏茗脚下围了一圈,随即连成一片红光。
像是一轮朝霞,或许孕育着别样的新生。
阳光小区14楼的恐怖女人就消散在那片璀璨红光之中。
程朝朝有点唏嘘。
“阴阳有序,天地自有其法则。她险些杀人,做了错事,自然有她的惩罚。”封狐漫不经心道。
“只是觉得没让她看到仇人落网那天,有点惋惜。”
毕竟她是为了复仇才甘愿成鬼。
封狐仰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思虑良久,缓缓道:“有时候呢,忘记和放下,是一种解脱。”
程朝朝想了想,也是。
她大概也不想见到那样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