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的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雪。
陈亭舟一大清早,抱着保温饭盒去菜市场买早点,本来聂南说好陪她一块去的,结果聂南死活起不来,陈亭舟只得自己独自出门。
也许是出来的太早,她出门时,特意抬头望天,天空还没有开始飘雪,只有像沙粒一样的雪籽密密匝匝往下落。雪籽下的比雪花还要声势浩大。雪籽滚在地面,长在地上,变成毛绒绒一大片。远远看去,路上像被什么人不小心打翻了一大罐盐。
陈亭舟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雪籽铺地,稍不小心脚下打滑就要摔倒。她前面好几个人都跳起‘舞’,手脚摆动着努力保持平衡不叫自己摔下去。
菜场除了摆摊的商贩,买菜的人不多。早点摊边,腾腾的蒸气升得老高。早点摊老板手脚不停,嘴里张罗着身边的客人。几个人的生意被他张罗的无比热闹。
早点摊老板手背、手指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蒸气蒸的通红一片,他的手灵活地搬动着笼屉,塑料袋被他甩得生响,张开的塑料袋霎时像张开的降落伞。从笼屉里倒出的包子、烧麦兜进塑料袋里,白色降落伞立刻变得沉甸甸的,挂在一只粗粗红红的食指上,递给伸过来的手。
陈亭舟戴着一只大大的口罩,她将保温饭盒递给老板,“老板,一屉包子,一屉烧麦。”
老板接过保温饭盒,手脚麻利的装好,“十二块!”
陈亭舟付完款,才去接保温饭盒,老板抬眼见是陈亭舟,“哟!怎么今天是你来啊。来来,再给你拿两只蒸饺,你婆婆喜欢吃的。”老板一边说一边麻利的装好。
“多少钱?”
“哎!要什么钱,两只蒸饺还要钱,讲出去丢死人了。快回去吧,快要下雪啦,天冷地滑,路上小心!”
陈亭舟谢过老板,抱着保温饭盒往下一个摊子走。
陈停舟从菜市场出来,外面的雪籽变成了大片的雪花,扬扬洒洒的从空中飘落。
大片的雪花有的落在她头上,有的顺着领子往里钻,冻得陈亭舟一哆嗦。
陈亭舟昂起头,想看清雪到底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可喧嚣的雪从天空中扑下来,迷了她的眼,叫她看不清雪花的来路。
陈亭舟站在雪地里呆了呆,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去的路,陈亭舟走的越加小心,刚刚铺满雪籽的路上又铺上雪花,地面简直成了大型滑冰场。
陈亭舟慢慢走进楼道口,用力抖了抖身上的雪,狠狠跺掉脚上沾的泥。她还没按电梯,手机就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顺手按灭。
陈亭舟从电梯出来,聂南守在电梯口,“宝儿!你怎么不接电话,大表姐又被姑妈打了,你快点去看看。”
陈亭舟将手里的保温饭盒往聂南怀里一送,推开聂南飞快地朝家里跑。
陈亭舟推开大门,看见聂莉拿着一根长长的尺追着陈月君跑,“你还偷到我家里来啦,好大胆子的小偷,来人呐!抓小偷哇!”
陈月君只是躲,“妈,妈,我没偷,你别跑了,小心摔了。”
陈亭舟上前抱住聂莉,“婆婆,婆婆休息一下!吃烧麦啦,还有油条,你最喜欢吃的呀!小偷我来抓,好不好。”
聂莉听到吃东西,停了下来,“哦,是有点饿!”
陈月君忙从抽屉里拿出药,递到陈亭舟手上,“她昨天晚上偷偷把药给吐了,你等会儿喂她。”
陈亭舟接过药,扶着聂莉坐到餐桌边。
聂南已经将早点装出来,他将早点推到聂莉面前,“姑妈,吃!”
一碗嫩嫩的水豆腐摆在聂莉面前,还有一碟烧麦和一碟小包子。
聂莉扶着碗认真地喝了一口,她突然想到什么,她抬起头笑眯眯,带着点讨好的表情,对陈亭舟说,“老师啊,我们家君君最喜欢吃这个,等下,你再帮她带一碗吧,要多放薄荷,还有多放糖,她喜欢吃甜的。”
陈亭舟一怔,知道婆婆又认错人了,她看了一眼坐得远远盯着聂莉看的陈月君。陈月君微微点点头,抬手示意陈亭舟。
“好的,等会儿就给她带,这是你的,你先吃吧!”陈亭舟拿起一只烧麦递到聂莉手里,“再吃一个这个,热的,可好吃啦!”
聂莉吃完,开始犯困,打着哈欠,“睡觉,我要睡觉。”
陈亭舟扶着聂莉进房间。
陈月君见她们进了房,才松了一口气,耷拉着肩,揉了揉有些酸的脖子,摆正刚刚被撞倒的椅子,冲聂南招招手,“吃吧!”
陈亭舟从房间里出来,坐到餐桌边,开始吃早饭,“要不,我们就在这边复习吧,我怕婆婆醒了又认错你。”
“没事,吃完药就好了,你们只管去学习,有事我再喊你。”
聂南嘴里含着包子,含糊的说:“我爸说,下周送姑妈去专门的养老院。”
陈月君摇摇头,捻起一只烧麦,“小孩子别管这些事,吃完饭,就过去写作业。”
聂南嘴里含着没有咽下去的包子,不满的哀嚎一声。
…………
聂良平站在门外,听到家里传出来的钢琴声。他推开门,果然,聂莉坐在钢琴前弹琴。
陈月君坐在离聂莉不远的地方,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的入神。
“姐,君君,我回来了。”
聂莉笑容灿烂地看着聂良平,“咦!良平,你没跟你姐夫在一块吗?君君呢,你没去接她放学吗?快考试了,你吃完饭就去复习功课吧!”
聂良平慢慢走到聂莉身边,手轻轻搭在聂莉肩上,“我考完了,你上次还表扬过我呢。”
“是吗?”聂莉似乎想起什么,“我去炖口汤,天气冷,你们都需要补一补,你姐夫天天在外面跑,都瘦了。”
陈月君忙站起来,“阿姨,汤已经炖好了,要不你去睡一睡,等叔叔回来,我叫你起来吃饭,好不好!”
聂莉点点头,“也好,练了一下午,是有些累了,行,我去睡一觉,老陈回来记得叫我,别忘了。”
陈月君扶着聂莉回房间,看她睡着后才从房间退出来。
聂良平站在阳台通电话。
陈月君没有去打搅他,收拾钢琴边散乱的琴谱。
聂良平挂断电话,回到客厅,“明天送你妈去特护医院吧!她的病发展这么快,医生也很意外。”
“还是在家吧,在家怎么都比医院强,最少她能看到熟悉的人,”陈月君故作轻松地眨眨眼睛,“至少,她已经习惯了我这个小保姆在家待着。”
“她怎么就认不出来你呢?”
“认得出,吃完药或者睡醒那段时间都能认出。”
“我再找几个护工来家里吧,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还要照顾宝儿和南南两个。”
“再找一个打扫卫生的吧,两边房子太大,我确实忙不过来。”
“行。”
聂良平担忧地看着陈月君,刚刚他无意间瞥见陈月君头顶多了好几缕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