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南天门外。
白雾缭生,霞光灿烂,人间已入黄昏。想来是女神织女作法,铺满了彩霞。
两士兵打扮的小仙竖戟倚栏沉睡,不知今夕何夕。
忽然,那大耳小仙耳朵微动,从酣睡中惊醒。他顾不上揉搓惺忪的双眼,抬手便去推身侧的同伴。
同伴被他推得踉跄,仓皇而起。
“勿扰老子睡觉!”眼露愠色,手脚躁动。
“呆子,快些清醒!瞧瞧那忘川尽头,可有变动。”
大耳朵仙名曰“顺风耳”,四海八荒各处角落的动静,皆逃不过他的一对耳朵;他的同伴名曰“千里眼”,四海八荒的景象皆躲不过他的一双眼。
方才,顺风耳恰是听出了忘川尽头的异常,匆忙惊醒。
千里眼施法,先是双目紧闭,眉头蹙起。只见层层云霞逐渐散开,千里之外的忘川尽头裸露在他的眼前。
黑烟遍生,浓密晃眼。正欲拨开云雾一探究竟,那黑烟却将他弹了出来。
千里眼捂胸踉跄,鲜血溅上栏杆。
“竟是魔气大涨!”千里眼元气大伤,来不及调息,“快些去禀报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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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百花族。
端方君子,温润如玉。青年行走在落英林的小径上,微风卷起他的衣摆,上头绣着的白鹤栩栩如生。
青年原是玉簪花所化,襟口处便点缀着几朵嫩黄色小花。
往日,他经过此处,便能在落英林的尽头看见一座碧池,池生素莲,火红的锦鲤穿梭其间,相得益彰。
在锦鲤环绕处是一座湖心凉亭。
此池名曰“暗香浮动”,此亭名曰“月黄昏”。
不知怎的,今日的“暗香浮动”和“月黄昏”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白鹤仙君!白鹤仙君!”那是世间极为独特的嗓音,青年却听得有些腻了。
青年名唤白鹤,他知道一旦踏入了落英林,这一幕便都会上演,他甚至还能脱口而出那人的下一句话。
果然……
“白鹤仙君将去何处啊?佳景共赏,琼浆共享,岂不美哉!”
此人名叫霁凉,自称是云销雨霁的“霁”,凉薄的“凉”。
白鹤觉得,这是他惯爱故弄玄虚的手段。
他的眉眼总是含笑,慵懒地凝视一个人的时候,叫人羞得不敢直视。
花香宜人,酒气醉人,竟不知是因何而飘飘怡然。
“神君大人,这酒莫非又是千年陈酿?”白鹤挑眉,望向他手中的杯盏。
霁凉神秘一笑:“你又怎知?”
“昨日,神君邀小仙共饮,便说是千年陈酿;前日,凌波仙子生辰,神君送去两坛,也说是千年陈酿;再前些日子,神君又赠予了广寒仙子两坛千年陈酿。”白鹤仙君一顿,接着不紧不慢接上原先的话,“小仙知道的已经这般多了,我只问神君一句,千年之前您到底酿了几坛仙酿?”
霁凉神君打量着他,眸中有着白鹤看不懂的深意。随即,霁凉爽朗一笑,挥手告别:“罢了,不喝便不喝,反倒质疑起我的酒来了。”
白鹤仙君朝向湖心凉亭远远作揖。
而后那挺拔如松的背影渐行渐远。落英交错间,身影也消失不见。
霁凉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有那么几分凉薄,很快又恢复先前的慵懒。他漫不经心地瘫坐在石凳上,兴致索然:“怎的人人都是这般忙碌,我却连个消遣的说话人都没有。”
他的眉梢低垂,藏在眉尾的那颗朱砂痣好似也失了颜色。
缤纷交错处突然多出几道身影,霁凉眼眸微动。
“那便是霁凉神君?”
“好生俊俏啊。”
远远传来几声惊叹。
暗香浮动池上水波荡漾,月黄昏中锦袍悠扬。白皙修长的手指点在杯盏之上,是陌上如玉,既然相见,怎能不喜。
霁凉猜测,大抵是化形不久的小花仙。
“那可不,霁凉神君可是百花榜第一人呢!”这声音与先前的两个不同,不过听起来年岁应是不大,想必也是飞升不久。
“百花榜?”霁凉眉梢一挑,他与那两个小花仙一样,从未听说过这个榜。
“不过是我们百花族和一些其他仙族的小姐妹,私下商议出的野榜。”那声音做了一番解释。
“那方才去芳菲殿的白鹤仙君呢?”
“榜单第三!”
这不仅勾起了小花仙的兴致,霁凉也难得挑了挑眉。
那小花仙替他问出了口:“第二是谁?”
……
那些小姑娘的声音沿着曲径越来越远,直到尾音落下,便什么也没有了。方才还活跃生动的林子,只余下落英纷飞,树影婆娑。
美则美矣,霁凉只觉是死一般的沉寂。
千万年来都是如此,霁凉早就习惯,也早就疲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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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常与愿违,神仙之事也不例外。
凌霄殿上,众仙例行朝事,顽固的老仙们争论不休。天帝扶额,朝珠晃动,尽显无奈,他们竟是从早间吵到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