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扑簌簌地往下落，漠北的雪下起来从不小气，总是酣畅淋漓的。
顾池宴用了膳便往苏瑾之的院子里去了。
苏瑾之披着狐裘坐在院子里的正厅，面前的炉火上正煮着茶，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茶香四溢。
顾池宴来的时候，苏瑾之刚沏好了茶，桌子上却放了三个杯子。
“舅舅好雅兴。”
“顾总督来得巧。”苏瑾之抬手请他入座，给他面前的杯子添了茶水。
顾池宴瞥了一眼另一只空的杯子，看来苏瑾之提前便知道他要来，而且来的还不止他一个。
顾池宴心下了然，看来这场局，是蓄谋已久了。
他端起面前的香茗，慢慢地品着，与苏瑾之相对无言，心中却各自有盘算，不一会儿，林栖的到来，打破了这场静默。
“先生。”顾池宴起身。
林栖笑着点点头，在那个空位上坐了下来，笑道：“老夫来得正巧，正赶上了好茶。”
“漠北的茶不比临安，林先生先凑合着喝。”苏瑾之给林栖添了一杯茶，言语间已经有了硝烟，预示着这场局正式开始。
“漠北严寒，产不来好茶。慢待二位了。”顾池宴言语一转：“不过这茶却也只有漠北能喝上了。”
“顾总督好大的口气，苏某不才，在商运上略有些门道。如今大邺无论水运与陆运皆四通八达，茶叶这种东西只要储存得好了，哪里不能卖？”
“舅舅有所不知。”顾池宴不急不忙地解释：“此茶名为茯茶，产自南方，泡出来的茶水清新透亮，香味醇厚，但是味道苦涩。这茶只有到了漠北，用漠北的冰山雪水泡出来才会没有苦涩的味道，反而醇厚悠长，回味无穷。”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漠北自也有漠北化腐朽为神奇的生存之道。”顾池宴看了一眼苏瑾之，说道。
苏瑾之正喝着茶，闻言一顿，缓缓将手里的茶放下了，看了一眼门外纷飞的大雪：“漠北多山脉，山路难行，这雪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如此恶劣的气候与环境，漠北的冬天怕是不好熬吧。”
“是冷了一些，不过，也正是漠北恶劣的气候与环境养成了漠北儿郎彪悍骁勇的性格，在战场上才更加英勇无畏。才会有今日的局面。”顾池宴见招拆招。
“如此骁勇竟还需要南荞与我率军驰援，漠北十二卫也不过如此吧。”苏瑾之轻嗤。
“是，说到这里，还是要感谢舅舅率军，不远万里来驰援，晚辈铭记在心。”顾池宴笑了笑：“南荞说舅舅的这支军队早在几年前就开始筹备了。舅舅真是深谋远虑，早算到漠北有此一劫，实在叫人惊叹。”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救漠北对我而言，不过是顺手的事。”话说到此处，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是个商人，就利益而言，这算不得是个划算的买卖。”
“商人逐利，无可厚非，那对舅舅而言，什么才算是划算的买卖的。什么样的图谋是一本万利的呢？”顾池宴的目光锐利的起来。
苏瑾之丝毫不退让：“无论是什么买卖，漠北与你都不是我的第一选择。”
“是了，那舅舅的第一选择是谁呢？组建这支军队的初衷又是为了谁呢？”顾池宴目光冷然。
“我为了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如今漠北整顿军防。准备伺机而动，又是在图谋什么呢？”苏瑾之猛然站起身来。
“二位二位……”林栖赶紧出来调和：“本来就是来喝茶的，怎么还吵起来了呢？”
“哼。”苏瑾之拂袖起身，转身去了廊下，他头顶有一盏木质灯笼，烛光将他整个人拢起来，只在脚下留一团小小的阴影。
顾池宴也重新端起茶盏，慢慢地品了品。
“此处也没有外人，我也不与你兜圈子，顾池宴，不要以为南荞对你有几分情义，你就想利用她成就你的霸业。
顾池宴，我今日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苏家的人还没死完，南荞还有我。这支军队是我给她的底气。
还有机会。”苏瑾之回头，目光沉沉地看着顾池宴。
苏瑾之的身后的大雪借着北风的势，立刻翻滚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