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借着夜色,那些人被破席裹着,被扔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了。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依然还是,热闹,团圆,圆满的除夕夜。人们一直往常一般,祈福,饮酒,唱歌,无人在意那些角落里细小的哭声。
三月二十七,立夏。桃花开得正盛的时候,邑都皇城终于修缮完成,紧赶慢赶,还是延误了一个月有余。本欲二月二登基的瑞王,十分震怒,杀了千余人。最后还是钦天监算了新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十三,方才罢休。
于是,在四月十三这日,瑞王登基称帝。圣旨送到了漠北和南境。
顾承宗将圣旨摆在书案上,明黄色的圣旨是用上好的蚕丝做成的,精致华美,端庄的小楷,气度雍容,圆润飘逸,跌宕有致地歌颂了瑞王的丰功伟绩。左下角盖上了玉玺,殷红的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顾承宗枯坐了一夜,最后他提笔以战情紧张,形势多变为由上书,拒绝回邑都面见新君。
巧的是,顾承宗的折子,前脚送到邑都,南境的折子就到了,同样不能回邑都面圣。
这同样的两道折子,在朝堂之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文武百官不敢置一词,私下里都有了一些心照不宣的意味。瑞王沈岸初登大宝,要得人心,便要表现自己的大度宽厚,对顾家和宋家守卫边境的功劳很是肯定了一番,还送了不少赏赐,来安抚人心。
回到后宫却大发雷霆,立政殿的东西摔了一地,宫人们站在殿门口心惊胆战地,连进来收拾都不敢。
“李琰呢?人呢?叫他滚进来。”沈岸朝着殿外怒斥道。
李琰刚被引到殿门口就听到了这句,不由得后背冷汗直流。他是自青州就跟着沈岸的老人了,最是知道他的脾气。
李琰咬着牙硬着头皮进了殿,殿内狼藉一片,他不敢犹豫,便跪倒了碎的茶盏上,他痛得直抽气,也不敢换地方。
“三个月了,我叫你去查漠北,你都查到了什么?如今顾承宗连邑都都不肯回了!朕要你有何用,废物!”沈岸又摔过来一个砚台,墨汁溅了李琰一身。
“陛下息怒!”李琰趴在地上:“漠北已经有所防备,总督府更是铁桶一个,微臣派人几次三番打探,都毫无所获。微臣无能,还请陛下恕罪。”
“既然无能,那朕留你还有何用?”沈岸的声音冷了下来。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李琰连连求饶,脑子飞转地转着:“顾承宗居功自傲,目中无人。陛下宽仁,多番厚待,可顾承宗不臣之心已初现,微臣有一计或许可为陛下分忧。”
沈岸自知在青州之时,为图大业,用了些非常手段,顾承宗他是无论如何都留不得的。思及此,他倒是释然了,他坐回到宝座上,看着跪着的李琰,李琰的膝盖上衣袍像被浸湿了一般,颜色略深,可膝下的碎白瓷却是殷红。沈岸很是欣赏了一番,才缓缓地开口问道:“什么计谋?”
“陛下,北方不只有漠北,还有北岐呢……北岐与顾承宗是 有血海深仇的,那口恶气,北岐又能忍多久呢?”李琰微微抬起头,带着讨好的笑。
“接着说……”沈岸似乎来了兴致。
“微臣愿秘密前往北岐,施以小计,助陛下大计以成!”
“将漠北二十四城拱手让给漠北,北方再无险可守,朕这心里很是不甘啊。”沈岸面上有些散漫,眼底却是冰冷。
“陛下圣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北岐与漠北,无论谁胜谁负,必定损失惨重,邑都届时再顺势出兵镇压,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不错。”沈岸终于面色缓和,露出些许笑意来:“那朕就静等你的佳音了。”
“微臣必不辱使命,以报圣恩。”
沈岸点了点头,李琰也终于逃过一劫,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宫人们这才敢进来收拾,一个个将头埋得很低,轻手轻脚的,生怕再触怒圣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