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来自邑都的警告。父亲没有回邑都面见新帝,这是提醒我们,这便是代价。”顾池宴握住一侧的扶手。
顾城尉又想起那些书信来,胸中激愤,像有什么东西下一秒便要冲出来似的,他顿了许久,勉力维持住语气里的冷静:“父亲走的突然,邑都得了消息,必定会派新的主帅来接手,你预备如何?”
“我不会将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再交还给邑都。”顾池宴说得坚定。
“父亲一死,人心必定涣散,加上邑都横插一手,漠北的处境不会容易。”
顾池宴闻言又缓缓拿起顾承宗放在案上的书,他的手自繁密的书页之中突然一顿,抽出一张纸来。那是顾承宗的字迹。
“大败北岐与泯山以北,便是挥师南下之时。”
顾城尉目光骤然一紧。
泯山高耸,冰雪常年不化,与邬祁山形成狭窄关口。一旦将北岐赶过泯山,漠北只要在关口驻防,那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届时,邬祁山的广袤草原就是漠北的跑马场,北岐再无可能与漠北一战。
“沈岸狡诈多疑,无论漠北会不会恭顺,结局都已经注定。漠北当够了邑都的狗,不愿再任人宰割。我会接过父亲的旗帜,率领漠北的铁骑越过邬祁山的草原,直达泯山以北。”
“我不愿效忠这样的君主。漠北儿郎的血流得已经足够多,我们隐忍退让的也足够多了。总有一天,漠北十二卫要挥师南下。为我的母亲,为死去的无辜的人,讨一个公道。”
“漠北十二卫从来忠的社稷江山,忠的是仁德明君。沈岸德不配位,自会有人来代替他。”
顾城尉胸中激愤的血液,迅速奔腾起来。他比顾池宴大了整整十二岁,他扮演的更像是一个父亲的角色,他习惯担起大哥的责任,将顾池宴护在身后。可那一年,顾池宴初上战场,崭露锋芒,顾城尉便明白了,他会带领漠北走得更远。
他是守城之将,而顾池宴,将是开国之君。
顾承宗战死的消息传到邑都,震动了整个朝堂。朝臣无不感叹惋惜。沈岸象征性地掉了两滴眼泪,然后就迅速开始安排接替顾承宗的人。然而,这人迟迟不能决定。
沈岸初来乍到,手上可用之人本来就不多。能放到漠北的他不放心,他放心的又不堪大用。
他挑来挑去,好不容易定下了,那人又称病不肯。更有甚者,要装疯卖傻都不肯接手漠北。
北岐这一战的威慑足够强大,叫邑都这些养尊处优的人吓破了胆,顾承宗那样的将领都守不住,他们去岂不是送死吗?
还有,顾承宗不肯回邑都面见新君,漠北没有臣服之心,顾家和沈岸之间的暗流涌动,他们是能窥见几分的,漠北是顾家的天下,谁还敢去漠北当炮灰?
于是漠北总督这一人选,议了许久,没有个结果,便搁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