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庚站在办公室窗前向外望去,浓重的雾霾装在黑沉沉的夜里,外面什么也看不到。也如这上会前的股改,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还一头雾水。
靳嫣然说郜老师的材料给弄丢了,他没有说什么。微信上重新要来“关于铁佛村‘感恩股’的建言”,大致看过,也对郜若桂产生了些许反感。二十一年拼死累活的创业谁个知晓,与村民何干呢?
转身,看向办公室北墙的白板,上面写着上市倒计时日程:
三月二十日前完成股改;
三月二十七日前召开股东大会;
四月一日向证监会提请注册文件;
……
全公司都在关注着股改的风吹草动。表面上大家心平气和,其实主管和骨干们的心里多在拨拉着小算盘。生产上认是自己造产品,是源头;销售上认是自己卖了货,是龙头;财务上认是自己打算盘,是大脑;采购上认是自己进了可靠的原材料,是基础;质检上认是自己产品上市的判官……平日间每个部门都当自己核心,客观上这样认识也确是加重了责任心,自己激励某个部门时也不无类似话语。股改在即,便都使尽浑身解数,请集团报的人去采访,向老板呈送改善进步的举措,所有工作差错都遁隐于无形之中。
本想冷却了事,郜若桂总是微信上一遍遍催问。无奈,只好以靳嫣然做挡箭牌。郜若桂暂时哑口,却是摁下葫芦起来个瓢。沈香秀又打来电话说,你跟郜若桂夫妻一场,公司上市理应有她的股份。程家庚心里暗怨沈香秀狗抓耗子,然则未了,省城女人又为儿子要股份。小宝去年国外回来,去了一家大型家电企业做技术工作。磨刀不误砍柴功,进入自家公司前,需要一个本土化的高水平历练。
程家庚告诵沈香秀,儿子股份不股份没关系,早晚整个家业都是他的。沈香秀说哥呀,你轻看我没文化,等你跟靳家小姐有了孩子,以后麻烦就大了。沈香秀这样一说,程家庚心头一惊,这才觉得自己想的浅薄了。股改不仅牵扯公司治理,也关联着家庭安宁。
去年春节时,靳嫣然突然给他下了限酒令。原以为八零后小女子只想着吃喝玩乐购,丁克主义,没想到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问靳嫣然能不能不要孩子,小靳十天里没有搭理自己。思来想去,终是觉着不能自私了,尽管小靳这个时机要孩子的起因值得考究。
沈香秀说得对,小宝跟晓岚的股份是要有的。至于给郜若桂股份,恐怕靳嫣然那儿就是个坎儿,自己心里也一团麻。而说起此事,郜若桂坚拒。
夜里,程家庚走上铁方大厦的楼顶,呼吸着清冷的空气,仰望星空。靳嫣然、瑶叶、小宝、晓岚,还有郜若桂都是他的家人,他们理应分享自己的成功。可是那些高管、各级主管和专业骨干们,也是要来分羹的呢。程家庚独自在楼顶漫步了大半个晚上。
这天傍晚办公室里走进四个人来,是在牛棚厂就跟着自己干的老伙计。当年在剪板机前还照了张相,相片上七个人,除了何成建还有个老姜没有来。几个人都不在一线了。表哥老牛一直在老厂看大门,一个大厦守夜,两个车间里维修,没来的老姜跟另一个人是厂里技师。程家庚请大家沙发上坐下。有的低头,有的红脸,有的望窗外,表哥终于按捺不住,“家庚啊,我们就是来跟你提个醒,牛棚厂时你可说过,工厂搞大了上市了,我们就成股东了。”
叮咚一声。程家庚点开手机微信,是电视台谭天笑发来的信息,直接问他能不能成为铁方原始股东。不作回复,只当未见。也有个别官员向他暗示过。哼,都想来吃唐僧肉了。
他不记得说过那样的话了,但是凭当时找不到人难留人的窘迫,放这种空炮是大有可能的。扔下手机,打量眼前的四人,大概其他们也不会编瞎话来蒙自己。程家庚哈哈一声,“吃水不忘挖井人,你们,还有没来的老姜,都会是上市公司股东。”老板金口玉言一出,四个人都露出笑意,拘谨不再,你一句我一句,热说起当年牛棚厂的旧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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