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一月份要举行全国代理商大会。代理商大会者,公关会、订货会、争商会也。
聚集全国优秀商家来柳城,公司尽秀肌肉,让大家看到发展的生机与强大的实力,从而忠诚跟随,在同行诱惑时不起二心。同时放出政策引导订货,大把货款打进来,大量产品堆积到仓库里,代理商就没有闲钱再进别家货物,也有了销售的压力与动力。年底年初,太阳能光热企业的年会一个接连一个,花样繁多,然目的无它。
按照政策力度,以及两个品牌的市场态势,预计大会订货回款超过一点五亿。相应的,仓库要有八万台备货量。太阳能车间开始加班加点。“大干三十天,产量破八万”,“做工不作秀,执行无折扣”,“相信无限潜能,有激情一切可能”,各种横幅在车间里张挂起来。然而,员工们并没有因为这些标语而激情高涨,墙上文化与人心隔肚皮。老赵记得“科普中华行”头一年,季中正推出“大干一百天,我们制造美好生活”活动,那会儿员工们挥汗如雨,何等热火朝天。可现在,软绵绵的口号调动不起大家的干劲儿了,打动人的只有硬通货,尤其铁佛集团太阳能厂里几个车间主任,口径一致地要求,给员工们大幅增加加班费。
靠提升待遇来促生产哪个不会,还要他厂长做甚?老赵有些不敢跟老板张嘴。眼瞅着产量上不来,等他鼓足勇气要开口申请的时候,为时晚矣,三个生产厂的工人们罢工了。
罢工诉求不再是仅仅增加加班费,而是要提升工资、福利和周末双休,及停押工资等。为防止员工违纪造成难以追回的损失,从九四年解散偷盗的安装队开始,形成了工资延期一个月发放的惯例,十几年矣。又听到员工罢工的消息,程家庚拍了桌子。习惯了老板骂,老赵简单言说后,便犯错的学生般站在老板台前。发完心里的火气,程家庚不得不缓和口气,让老赵坐下来商量,再执气也不能跟效益执气。大会举行在即,计划存货缺口大大。做企业就是做全活儿,哪一个环节也不能掉链子。
老赵请上李总工,去给几个车间主任做工作。本是铁佛集团老同事,想来好说话。哪知道李总工反被几个车间主任埋怨一番,说他不能光想着自己的高薪待遇,得为辛苦受累的一线弟兄们想一想。时间紧生产任务重,程家庚无奈让步,同意提升加班费和基本工资,有限度提高福利待遇,但延期发放工资不能改变。半就半挺,都有台阶下。事已闹了,老板也得罪了,几个车间主任索性强硬到底,不答应全部条件绝不开工。
屈服,那下一次怎么办,人们的欲望哪有个头儿?不屈服,不开工,耽误的是效益。再者传出去的范围大了,也影响企业声誉。晚上程家庚批完文件,要秘书召集十几名中高层干部开会。夜里开会,会过半夜,倒霉碰上机器人老板,大家习惯成自然。
安强打来电话说晚来一会儿,正跟起诉公司的文华强谈话。
真空管车间职工文华强违反工艺,一手持五支真空管装车,稽核部巡检人员发现,被罚款五百予以除名。文华强向劳动仲裁委员会提起仲裁。仲裁委对违章操作事实认可,但认为对其处理应为解除劳动合同,并给予相应补偿。过往十几年,因违纪被除名罚款者不下百人,文件栏公告一贴,那些员工都老老实实地一走了事。不成想今日,公司倒让员工给起诉了。程家庚要安强跟仲裁委跟当事人商量,可私下里补偿,但名义上企业绝不能有过错。否则公告一出,方程就失了脸面,会给更多员工指引方向。然而那边一波未平,这场更大声势的罢工又来了。
开了一大晚上会,开到李总工打起瞌睡。临散会李总工道是:“老板哪,年代变了,我们也该变一变了。”程家庚对年岁大他近二十岁的李总工一向尊重,也只有这老头常跟他说出不同意见。李总工说完,安强点头附和,他对方程不遵守《劳动法》很是看不惯。
仲裁委告知安强,工艺管理规定大不过《企业职工奖惩条例》,原仲裁意见不能改变。抓急放缓,程家庚只得认可,并要赵厂长与人力资源部学习《劳动法》,尽快跟职工们签定劳动合同,以后行事别再跑出法规的条条框框了。也抓大舍小,答应三个罢工工厂的全部条件。增加生产跟人力成本,毕竟小费用。李总工说得没错,员工们不再相信空洞的口号。
然而,赵厂长并没有传来好消息,罢工诉求又升级了。两百多人聚集到市政府门口,要求铁佛集团改制,要为老国企工作,不愿为资本家卖命。
岳勇从外地打回电话,埋怨程家庚改善太慢。一天后,市政府答应了铁佛集团职工们改制的诉求,由企改小组会同集团管理层起草改制草案,前提是马上复工复产。还有一个多月,市委市政府就要换届,又是临近春节,岳勇希望此时节不出任何事端。
好在复工复产,不会影响到代理商打款进货。只是岳大哥的缓兵之计,为跟铁佛集团再次合作向反方向推了一把。罢工者的改制指向,再明显不过,方案不利于老邓及现有管理层,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代理商大会订货回款达到预期。
靳家也雨过天晴。见闺女铁了心,小靳父母不得不接受她的选择。程家庚提心吊胆地走进靳家,过场顺利,只是跟老靳夫妇相差十几岁的年龄略有尴尬。程家庚也领着靳嫣然,去看望娘和师娘。之前已把跟郜若桂的关系说与了老人们。娘满心欢喜,而师娘的态度就迥然不同了。两人进门,知晓来人的师娘回身卧室,直到他们离开也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