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修收刀入鞘,面不改色,贺昀看他一眼,这回倒是不阴阳怪气了,只对那官兵道:“还不赶紧滚!”
“大人,我!”
官兵又惊又气,疼的龇牙咧嘴,可此刻有贺昀压着,他翻不了天,只能恶狠狠瞪傅砚修一眼,夹着尾巴跑了。
等人走远,这少年才长出一口气,挣扎着要爬起来,顾知微顺手扶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若想求生,为何不进城里去?”
少年一阵抽噎:“回贵人的话,我们哪里是不想进城,分明是进不去啊!自打江南发了大水,我家的农田房屋全都没了,爹娘无法,眼看着活不下去,只能带我逃难,一路上过了四五个城,里头的官兵容不得我们这些流民,动辄打骂,我爹娘不过是觉得不平,与那官兵说了两句,他们就,就把我爹娘都杀了!还说我们是暴民!”
一旁的老妇人也掩面而泣:“这一路我们颠沛流离,四处乞讨,听闻这儿勉强还算安定,想着寻求庇佑,有口饭吃就行啊,可人家容不得我们,生生将我们又给赶出来了!”
顾知微听出不对来了,疑惑道:“老婆婆,朝廷赈灾的粮食都已送下来一批了,算算数量,养活你们也绰绰有余啊,若你们留在江南,拿着家中黄册,自是可以换吃食的,为何非要往外跑呢?”
“贵人哪里知道我们的难处,”
老妇人连连摇头:“朝廷本是好意,千里迢迢送来粮草补贴我们,可等这些东西到了江南,早已被上头的人层层剥削,主事的大官每日大鱼大肉,大官的底下人也要吃好的,就连方才那几个官兵,也能吃上白面馍馍和大肉包子!”
“再剩下来的,就被一些有家底的富商买去,他们花了大价钱,收来的粮食也就要高价往外倒卖,我们都是普通人家,哪里拿的出那些真金白银,原本还真想着靠朝廷的赈灾粮度日,可贵人不知啊,那一碗米汤,里头早被瓜分的没了一点东西,都是用沙子和糟糠煮出来的充数啊!”
说到此处,老妇人痛心疾首:“这都多少时日了,水灾治不好,我们的性命又没人管,留在江南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只好靠着一双腿,生生走到今日啊!”
此情此景实在叫人动容,顾知微眼眶一红,自觉失责,京城天高皇帝远,消息不通,传递不便,若她能早日前来了解民情,兴许也就能让他们少吃些苦。她沉默片刻,从袖口掏出一袋碎银,嘱咐贺昀赶紧发了,换他们一条生路。
众人泪流满面,纷纷谢恩:“多谢大人,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