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玄说:“还记得黄英吗?你爷爷?”
“嗯……”
林慕义知道,那是个对他很好的老人。
“他现在成了神仙了,但他还没许愿。”上玄说。
“许愿?”
“成仙时可许下一个愿望,以此来与人间的一切断绝联系,好无任何私情成为真正的神仙。”
林慕义点点头:“我知道这,可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上玄没回答,又继续问:“叶舒你知道吧?”
“嗯,”林慕义说,“他是我舅舅,不过他死了。”
“他被赤璋剑杀死了,”上玄补充道,“他的魂魄分散,本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无生还转世投胎的可能,可他却凭着无比顽强的意识,哪怕只徒留一缕散魂,也飘上了天,甚至寻得正要许愿成真仙的黄英。”
“什么?”林慕义一脸诧异,又带着惋惜和好奇,“我舅舅他找到了黄英?那他……”
上玄说:“他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全讲给了黄英听,黄英痛心嚎哭,心系过往,至今还未成为完仙,他现在只想为自己徒弟报仇,可是仇人又是他的另一个徒弟,他不能许愿让自己的另一个徒弟死,这样有违人道,甚至有违天规。”
“什么歪理?”林慕义有些愤慨,“他徒弟杀人了,而且不止一个,这样都不能动手为民除害,难道要等到他成仙吗?成仙你们就能杀了?”
“成仙更不能杀。”上玄说。
“那更不能杀什么时候杀?”林慕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就看见上玄盯着自己的眼神里给予着期许。
“阿?”林慕义恍然大悟,指着自己,“你们早就知道早就算计好的是吗?借刀杀人,让我滴滴代杀?”
“倒也不是这么说……”
林慕义为自己抱不平:“你们那是什么天规?为啥不能杀徒弟?他干坏事了为啥不能杀?你们难道遇到人间的坏人也这样放任?我是为我家人才做坏事,可你们就这样揪着我不放,这眼下的大坏蛋比我坏上百倍你们就不敢碰他不敢跟他对线?什么道理?哦,我好欺负是吗?你别忘了,我还有甜甜呢,他很厉害的,很能打,你别想要挟我哦。”
“不是不能杀坏人,而是情况特殊,”上玄连忙解释,“天规规定的,你虽然可以许愿找到仇人,但是要杀死一个人就复杂了,得通过天庭审判来判断这人该不该杀才行呀,然而你知道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审判的请求刚递到天帝天母那,人间怕是过了一年了,黄温腾怕是要成仙上天了,这时便是成了仙对仙的审判,这事情就更复杂了。”
林慕义听上玄这样说也依旧急躁:“哪复杂了?就让他被审嘛,他成了仙被审不是更好?让他得到报应被贬为堕仙嘛,这不是更好?麻烦什么?”
“你先别急着说,”上玄看林慕义激动的模样,立马打断道,“先听我慢慢说,听我给你理清这理先。”
“你舅舅是赤璋剑杀的,是他自己为了不让黄温腾拿走赤璋剑而自杀的,你母亲是自己撞上残刃的,他要杀的人是你,可你现在又活了,岳家是残刃蛊惑,后面的事又是他让那只雀儿去作为,一切的一切,都算不得他亲手作下,唯一的亲手是你和你父亲,你父亲死了,可你没事,哪怕你以后要死了,也是因为你本来就要死的。”
“他最大的罪过在你的父亲,可成仙前谁没杀几个人?”
“哈?”林慕义又要反驳,上玄又立刻打断,迅速道,“你父亲是好人坏人,这也是要审判的,这一审二审审来审去,审得到还好,审不到白搭又费时,那黄温腾杀你父亲这事就不好判断了,他杀的是好人,那好,他有罪,可这罪能不能让他被贬为堕仙就不得而知了,他大可说是自己失手杀了人,留在天庭关上个几百年忏悔也就是了,我跟你说了的,看人的事,天上的仙能将这前因后果看得明白清楚,可仙看仙的事就不行了,我们是同等的,不存在上克下,那怕现在我在这跟你说的关于他的事也不过说说,证据呢?没有呢,再者,如果他杀的人、你的父亲是干过坏事的呢?你父亲要是坏人呢?到时候怕是死了也留了个坏名声了,黄温腾反倒没罪了。”
“你要知道天上人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个人你做一百件善事而只做了一件坏事,人们便把你的坏放大,直说你无恶不作罪无可赦,一个人要是做了一百件坏事却只做了一件好事,人们倒说你仍存有善心良心未泯迷,甚至还要去探究你为什么会做坏事,是不是世态炎凉世道不公害得你如此,而你那一点点的善心倒变得更加珍贵了。”
林慕义震惊地瞪大双眼,又是嚷嚷:“不对不对呀,我糊涂了,我不懂了,为什么呀?就让他被审判不行吗?黄英就许愿嘛,让黄温腾被审判,他都间接做了那么多事还没罪吗?还有哦,我舅舅又为什么要自杀,他居然真是自杀,明明赤璋剑给就给了嘛,为什么呀?他这是何苦呢?说不通说不通呀……”
上玄无奈笑了笑:“你真的太小了不知事,这其中的厉害你是不能清楚的了,听我慢慢说吧。”
“如果黄温腾拿了赤璋剑,不是抢夺而是拿,那他怕是早就成仙了,他那样阴险的人成了仙,谁能看出来呢?若不是你舅舅以身试险,最后来天上告知你黄英仙尊此事,这大祸害真就无法无天了。”
林慕义撇嘴轻蔑一笑:“你们好没用呀,居然会看不出来,那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干的那些事的,怎么?搞针对?”
“不是针对,是因为你是凡人,凡人的事很容易得知。”
“那还不是针对?”
林慕义鼓着腮,带着些气愤:“接着呢?舅舅只能自杀,自杀了就不能让赤璋剑到黄温腾手里了?”
“赤璋剑尝到了自己主人的血,知道自己主人所想的事,它便永远只能归它主人所有,黄温腾光是碰一下就会被邪侵,赤璋剑甚至还因此四分五裂,散于各地……”
“不对呀,”林慕义疑惑道,“既然是四散各地,那为什么黄温腾手里还有一下节,还拿来杀我,还有……”
林慕义想到树儿姐,想到自己小的时候遇到的岳家人。
为什么好人没好报呢……
“为什么赤璋剑好巧不巧就落在岳家的花树林里,那只麻雀又为什么……”
上玄看着林慕义,叹了口气:“你想知道真相了吗?”
林慕义翻了个白眼:”你都说了那么多了,我又不是没有好奇心的人,头你都开了,我是不想知道都不行了,算了把,告诉我吧,当然,缓一点告诉我,你突然放个大的,我怕我接受不了,心情郁闷……”
“好,”上玄答应道,“害死岳家人的残刃跟当初杀你的是同一片,黄温腾不过赌一把,赌能剜了你的赤璋心治疗自己手上的邪侵,可惜不能,反而邪侵得更厉害,他就把那片残刃随便扔了,其实就是你所说的,好巧不巧,你与余临溪的结合就是一个巧,残刃落在岳家附近也是个巧,你的树儿姐,她的经历也是个巧,这就是为什么我告诉你天命不可违,一旦逆天改命,后面的灾祸便接踵而至,巧到极致便是命定,不可更改。”
“你这样说是指所以的悲剧全是因为我活着吗?全是我惹得这些事?”
林慕义知道自己人生本就不幸,也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只是没想到这不幸太大,大到跨地域,大到害死人,他其实总有侥幸,遇到好事时会安慰自己没那么差,可坏事又太多了,多到他想自杀,埋怨不了天,埋怨不了自己,坏事多到让他无力,想着不如一了百了,让自己逃避......
“你别难过,这不怨你。”上玄看出林慕义周身散发出的自责与低落气息,安慰道,“有些事天注定,怪不得任何人,我说的天注定不是指天让你如此,而是某种不可抗力,事实就是如此,改变不了,更怨不得你自己,不关你事......”
“要是不关我事你又何必找我呢?”林慕义自嘲道,“你不用安慰我,你继续说吧,你说的嘛,我要死了,我都要死了,那所有的过错推到死人身上是最好的,人死了过错也一同死去了,不沾惹任何人。”
“不不不,”上玄连忙道,“你别那么说你自己。”
林慕义摆摆手:“没关系,你继续,我听着,你也别想着安慰我了,我的情绪我自己清楚,你继续说吧,要是不说,那就让我醒吧。”
“……”醒是不可能让人那么快醒的,上玄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于是只得道,“抱歉......那我还是继续说吧……”
“残刃可巧就落在岳家人的花树林园,蛊惑了岳老爷岳夫人,惹得岳家家破人亡,黄温腾的手是他碰赤璋剑而被邪侵的证据。”
“你们会想着找残刃,难道他不会吗?当然,你们找是为了避免赤璋剑危害众生,他找是为了自己,赤璋剑残刃附近多有邪祟,每除一个便是一份功德,法珠不能与赤璋剑相感,但却能让他看见赤璋剑残刃,他知道岳家的花树林园是个永久积功德的地方,便说辞自己要闭关修行,其实他一直在周村除邪,现在宣和内的人不是他,而是‘替身’,就像酉禾帮你离开‘灵域’时变幻出来的‘替身’是一个道理。”
“那只害你的麻雀是黄温腾的好帮手,可以说,真正杀了好多人的是那只鸟,下命令的是黄温腾罢了,那只鸟是他的刀,可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黄温腾确实是幕后黑手,因此只怕他成了仙,追究责任也只能追究到那只鸟身上。”
“而且据我所知,那鸟不是什么十分忠心的,只怕黄温腾早有防备,真到了天庭审判,能不能套出话来也未可知,免得到头来白费劲。”
“法珠移不了他手上的罪证,但赤璋心却可以,不然他不会想杀你,不会在‘谷渠日’让雀杀了你全家,也不会在知道你活过来后还让那雀害你,目的就是剜走你的赤璋心。”
林慕义极力消化着上玄说的东西:“所以是黄温腾弄的那些妖怪,他要杀我,拿走我的赤璋心,治疗他的手?”
上玄微微笑,笑林慕义还是天真:“哪怕不是治他的手,他也要拿你的赤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