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酉禾认知自己所在的世界认知了三天多,因为七境全书一旦打开,你所要的知识便一股脑地灌着,停不下来……
要是甜酉禾会长胡子,那他的胡子现在怕是比头发还长,愁绪万千。
他大致理解了这个世界的存在,这里的人,这里的规矩。
他适应得很快,接受得很快,【和谐和谐和谐】,在新世界学做人对他就更简单了……
他停在树上,看着公园里每日来往的学生,记住了某个学生哥的模样,想着也许用得上。
依靠三魂想要现形,不是附在人身上就是变成看过的人的模样。
而靠变幻来达成现形,现行的时间不过一个小时。
甜酉禾此番前来,并不为了现形见人,主要的目的是靠着自己的三魂接近余临溪留存在这个世界的魂魄,念上几句返魂咒,以自己原身的几十年寿命为代价,以魂魄吸引魂魄,带其返世入躯重生。
甜酉禾继续嗅着气味,余临溪的存在实在若隐若现。
许是换了空间的缘故,他不太敢确定自己的嗅觉判断是否准确无误,因此不敢直接用三魂勾魂……
将近一周的找寻,他其实有在怀疑他在这个世界见到的一个人,他在那人的身上闻到了余临溪灵魂的气味,只是他实在不敢确定……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总是穿着件黑色的大衣,虽然里头穿着短袖,却仿佛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处于两个季节。
少年时常在中午骑着个小摩托来到公园,然后坐在长椅上啃面包……
他会脱掉大衣,披在肩上。
他的手很白,但是胳膊上有伤疤,谈不上多,旧但显眼……
甜酉禾一开始是找灵魂,以为灵魂就是飘着,很容易就可以勾回去,但经过好几天的确认,他意识到余临溪的灵魂跑到别人身上去了,不然他怎么就总在那一个男孩身上闻到气息呢……
甜酉禾叹了口气:这魂可怎么勾呀……
他得去接近那个孩子,毕竟余临溪的魂魄在那人身上,怕是已经融为一体、以那孩子的身份活了下去,要想余临溪的灵魂永远的回到他原来的那个世界里,只能将那少年的灵魂连同余临溪的一块勾走,这拿一半留一半也不是个事,更是不可能……
他只能再认真确认一下,如果余临溪的灵魂已经跟那人完全融合,那他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何苦害人将魂带走归躯,受那家破人亡的苦呢……
那时的他真的该放弃了,不再执着于让人复活,该让那躺在镜光笼里好几年的余临溪入土为安了……
他说接近就去接近,目标明确。
这时他刚开始记住的学生哥模样就派上用场了。
“溪儿?”少年准时出现,在公园长椅那坐着吃面包,他站在那少年的身旁,问着,“你是余临溪吗?”
瞧呀,多死板且错漏百出的搭话方法。
林慕义微微抬起眸来瞥了那盯着自己说话的人,一个看上去与他一般大的男孩。
他没搭理人,转过头去继续啃着面包。
“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叫余临溪吗?”甜酉禾继续问。
林慕义挪了挪屁股,离人远了点,还是没回话。
甜酉禾干脆坐在他旁边接着道:“小孩,我问你话呢,你叫什么名字?”
林慕义忍不住抬起头来,冷冰冰道:“认错人了,不是。”
他将面包塞回包装袋里,迅速起身穿好衣服开着自己的摩托就走。
“哎,你等等……”
甜酉禾来不及拦人,林慕义就开着摩托一溜烟不见踪迹……
甜酉禾头一次那么吃瘪,彼时的他问人话要是对方这种态度他二话不说便动手了,这样想要知道的东西一下子就知了,简单粗暴。
可现在呢,他可是一改常态,手足无措……
甜酉禾想着那人的样貌,虽然跟余临溪一点不像,但也不能说是普通,即使带着个大眼镜,脸色有点泛黄,脸颊有痘印,但五官和身姿,虽没细看,可光是一撇也知底子是不错的……
余临溪给了他名字,他们俩已经有了不可断的联系,甜酉禾闻不到死人的味道但却能闻到死了的余临溪的味找到这里来,可对方死去的魂魄已经融合他人的样子了,甜酉禾早不能用以前的眼光看待了人……
他感慨着,想着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确认对方在这里安好,生活愉快,毕竟哪怕他真的果断将这大活人的灵魂一块勾走,也不一定能让二者的魂魄回到余临溪的身体里,实现复活……
这就是他一开始顾虑的,每一步都是不确定,找魂是不确定的,现在就是,他跑到了一个实在陌生的世界里,同样的,勾魂也是不确定的,眼下魂魄已经与他人融合,再害死一人性命,实在过分,再者,回魂也是不确定,余临溪虽然身体被他和青圭照顾很好,但如今到底是个荒废了的躯壳,难保于魂魄排异,到时候只怕身体腐烂,魂魄消散。
不确定,所有一切都是不确定,甜酉禾不过闭眼如履薄冰,走一步是一步罢,看自己的前进自己的努力能到达何种境地,达到何种效果。
现如今,确定在这个世界的余临溪生活美满是他最后的期许,何必用那许多不确定去毁了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的人生呢?
他真该放下,安心离开的……
因此,为了确定,他锲而不舍,每天准时出现在那长椅,坐着跟人说话,想要知道对方的幸福,然后给予祝福,这是他放下执念时唯一能做的了。
“抱歉,上次吓到你了,你跟我一个……好久……好久以前的朋友长的有点像,所以我认错人了,你别介意。”甜酉禾编着瞎话与人套近乎。
林慕义依旧语气不好,十分冷漠:“我长得谁都不像,我像我自己。”
说完话,又像昨天那样,将面包装回袋子里收拾东西就要走。
“哎,你先别走,我没有恶意……我只是……”
林慕义可不管人说什么,开车就跑。
接连几日,两人一直是你说一句话,他就回一句,然后跑没影。
“我叫……我叫酉禾,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认识你。”甜酉禾在第三天时问。
“我不想认识你。”林慕义回话,然后就是离开。
“你很喜欢吃这个面包吗?我看你经常吃。”甜酉禾在第四天时问。
“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林慕义回话,然后又是离开。
“你每天都来这公园呢,你家在这附近吗?你生活的还好吗?”甜酉禾在第五天时问。
“不会每天了,”林慕义站起身,边收东西边回答道,“你让我觉得烦,你在我不会来。”
“什……什么?”甜酉禾看着林慕义再次骑上小摩托,扬长而去。
他说我烦……
甜酉禾愣着神,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余临溪,不,应该说该怎么接近那个人。
那人真是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满脸厌恶,他也不能来强的,拉着人就问东问西,怕是那样人逃得更快了……
他又隐在那公园的大树上暗自感慨自己的无能。
青圭听了他在这头的事,多次劝他道:“何苦来,既然小溪的魂魄已经有了去处,何苦还要再去确认好不好,回来罢,去的够久的了,你若是念着人的美色,我可就要让师傅来了……”
“美色?有美色倒还好了,那人气色不好,脸色都不给我,还说什么美色……”甜酉禾通过“草灰”愤愤传着讯息,“我再试试吧,你要是真把我强行召回我回去就要把你的田毁了。”
青圭冷眼哀叹着:“多大仇呀没心肝的家伙……我暂且不去喊师傅来好了吧……”
甜酉禾继续蹲点,只是林慕义当真说不来就不来,甜酉禾等了五天,那人真就没再来过公园……
他忍不了,也急死了,脑海里都是那人出事的画面。
他要巡着气味去找人了,可是那气息依旧是在公园里有些若隐若现罢,出了公园更死,根本没有,怎么找人……
“真的是奇了怪了,到底是为什么……”
甜酉禾在公园门口跳进跳出,味道也是一会有,一会全无。
他跳了快十分钟,过往的人以为他是傻子,都远着点他走……
“哎?这会出了来怎么味道就有了……”
甜酉禾站在公园外,低着头感慨,还没等他开心多久想要迈大步伐出去找人,就抬起头看见林慕义骑着摩托歪歪扭扭,从他左侧进了公园,没瞅见他。
可他可看着了,那人膝盖上都是泥土……
甜酉禾急忙跟在林慕义车后头追着,只见人在一个洗手池边停下,缓慢又略带艰难地下了车。
那人右边胯上也都是泥,手掌有血。
狼狈得很。
林慕义从挂在车上的大衣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包纸巾,又从那一包纸巾里抽出一张来擦去身上的泥。
可是泥太多,纸黄了也擦不完……
他开始抖搂着纸张,拧开水笼头开始用手接水,然后直接拿水洗去身上的泥泞。
甜酉禾看见那人的食指指甲盖半掀开来,血止不住的流……
甜酉禾急忙掏着自己那假兜,也想拿纸出来给人擦泥擦血,然后因为是变幻的身子,衣服是假,兜也是假,什么也拿不出来,表情还有身体,尴尬又局促。
他只得冲上前,学着那人用手接水给人洗泥。
林慕义疑惑地盯着那帮自己洗泥巴的人,莫名其妙的同时心头又有一丝感谢,同时又想到自己从前对人态度并不是很好,多少还带点愧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