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反对的意见,就比朱儁具体很多。
他说运粮食到战地,是险事,置民于险地不符合仁道,此其一。
而且军事行动需要防敌方用间。
军队里头都尚且难以防范,要求从商的士绅去防范,未免要求太过,此其二。
粮草对于军队太重要,战争又是国之大事。
依托民间力量不是不行,出纰漏的可能会远大于官方机构,此其三。
有理有据的说了一堆,但又提出,以利诱之也不是不行。
譬如在靠近战场的地方建仓,然后让商人运粮到彼处,取回执才能回来买陶瓷。
商人负责国内安全范围的转运,国家只负责最危险的百十里地的运输。
这样一面可以降低转运损耗,一面又确保了可靠性。
“然粮草官营,此利难为也!”荀彧最后总结。
“若粮虽国有,但运储皆私人,何如?”张让若有所思,在旁边补充问道。
倒牵扯到官营与私营了,譬如盐铁。
汉昭帝时桑弘羊主持召开的盐铁会议中,官营与私营曾被诸多大儒讨论过。
还被西汉时的桓宽记录成了《盐铁论》,总结也不过是各有利弊。
张让并不想理那些,他只知道官营容易出各种情弊,损耗巨大。
若把距离的转运和时间的转运都交给擅长这些的商人,给他们合理的酬劳。
这样关键的所有权与售卖环节还是掌握在国家手里,岂不是得其利而不承其弊?
这就是后世的仓储商与运输商的活儿了。
荀彧微笑着道:“其利不丰,而其偿甚巨,恐不得遂。”
风险太大,无论是储存环节还是运输环节出了问题,都不是一般人赔得起的。
必须要家财丰厚的大家族才能承担起这种重任。
但这种大家族怕是看不上这点储存与转运费用。
卢植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可酬以爵赏。”
那除了钱财,完成这些转运的家伙给他们军功爵封不就行了?
没道理匠人那边可以玩儿这一套,商人中间就不能为。
张让补充:“亦可使商为官。”
让商人当专门负责存和运的那种官员不就行了?
朱儁脸色又变了:“不可,张常侍忘秦时吕祸乎?”
卢植再次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使商官仅可为商官即可。”
商业体系的官员始终只能在商业体系里头发光发热,牧民官和军队不让他们插手就行了。
这话题又转到讨论粮行瓷窑书局的管理运营方面了。
看三人谈兴甚浓的样子,荀彧皱了皱眉。
他扯这么大一堆,就是为了掩盖自己早看出了当今陛下全盘与全局的规划。
这三个人这么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谈论,就不怕自己听出来么?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自己已经受到了这种程度的信任。
万一不是呢?万一只是重臣们疏忽了呢?
那事后会不会灭自己的口?
不行,君子不立危墙,他得把话题拉回来。
在对方正式表示自己获得了这种程度的信任之前,这种讨论他一定要回避。
因此荀彧再次微笑着开口:“奈何河东诸子?”
河东诸子泪流满面:谢谢你荀爸爸,还是你好。
谈兴正浓的那三位这才惊觉,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虽然之前也有商人和士绅从其他州郡贩卖粮草时被抓,他们都没管。
但这次要管,三人倒都没有异议。
影响太大,如果置之不理太影响士绅们的经商热情。
救是肯定要救的,问题是怎么救。
以及救完以后出同样的篓子怎么处理?
总不能次次都要他们出手吧?
又是一番口无遮拦的谈论,甚至谈起了鼓励士绅从商在陛下计划中的重要性。
听得荀文若又是一番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