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迦摩尼说过:只有很深很深的缘分,才能在同一条路上走了又走,同一个地方去了又去,同一个人见了又见。合适的人,不是你拼命追赶的人,而是你累了的时候,会拉着你的手一起走的人。
……
因为醉酒,她是在酒楼的包厢待至深夜。
直到她的贴身丫鬟跑进来寻她的时候,她才知晓,她的叔叔弑兄夺位,东宫早已覆灭。
她在父亲亲信的护送下,连夜出逃。
她吓懵了,不知道失去所有的自己,到底该去往何方。
看着父亲的亲信一个个护着她冲破重重阻拦,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战至最后一刻,只有她,一人一马,在城门关上的瞬间,冲了出去。
回首的须臾,泪光中。
那一夜,长安灯火阑珊,而她的家却在火光中没了。
一路上。
她躲避通缉追捕,意外得知胞弟还存活于世,只不过下落不明。
她化身药师李持盈,千辛万苦,前往边境召集父亲旧部。
逃亡途中,她再次碰上酒楼里曾经被她“重金”买下的小郎君。
他不知为何受了很重的伤,被河水冲上了堤岸,李持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本欲眼不见为净,但是,她走了几步,又折返了回来。
悬壶济世,乃是她作为医者的本心。
将他拖回自己临时歇脚的小茅屋后,这位小郎君因失血过多,早已昏死过去。
李持盈将止血散点在了他的伤口上,左右寻了很久,没有找到能够取箭的工具。
她跑到不远处的一户农家,找了一圈也一无所获。
月光下,她静静的看着眼前,眸子紧闭的郎君,额头上不断渗出细汗,似乎极为痛苦。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连命都得丢了。
李持盈不再犹豫,从身上扯下一块长巾,缠绕在手上。
指尖动了动,紧咬着唇瓣,将他的衣服褪直肩头。
他的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有力,腰身劲瘦,肌肉结实微凸,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箭镞嵌入右肩的位置,还在隐隐渗血。
她恍惚了一下,已经顾不得其他,左手抵住他肩胛的位置,右手使劲一拉,但是她的力气大概还是太小了,箭镞纹丝不动。
她喘了口气,一鼓作气往外拉扯,豆大的汗滴顺着她的额发滚了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可是,这箭镞像是与他的肌肤融为一体,极力的拉扯,让箭镞处又渗出血来。
就在她力竭快要松开手的时候,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她的手上,紧紧的用力一扯。
随着一阵血肉撕拉的声音,浸满鲜血的箭镞终于被拔出。
男人的身躯因为剧烈的痛感极速收缩了一下,肩部的创口立马流下一道血痕。
李持盈眉头一紧,立马起身,拿起止血散覆在了创口上,而后,熟练的撕开男人的衣服,将他的伤口绑了起来。
抬眸的间隙,她用余光瞥到这个男人居然垂眸看着她,脸上面无表情,似乎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刚处理好,男人终于开口,“一个女孩子,还会做这些事情?”
言外之意,人家姑娘怕是看到血都要吓晕了,她不仅不害怕,还会军营里包扎的手法。
一身男装的李持盈愣了一秒,捏了捏袖中的短刀,目光骤然警觉,“你如何得知我是女子?”
他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很关切的问了她,“手疼吗?”
李持盈并不打算与陌生人有什么深交,冷淡的丢了句,“不疼。”
而后,她坐在了门边上,“明天,我们就谁也不认识谁,我没有见过你,你也没有见过我。”
男人没有说话,两个人无言至天明。
李持盈拿起自己的行囊准备离开,床榻上的男人微眯了眸子,嗓音冷静,“多谢。”
李持盈摆了摆手,“不用谢,我们,并无瓜葛。”
在前往凉州的路上,很巧。
这一次,是他救了她。
入夜的边塞驿站里,寒风萧瑟刺骨。
他救她于朝廷的追捕,她终于将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一壶酒,一轮月。
“多谢。”
这一次轮到她,对他说了这句话。
“不用谢我。”
他也回了她同样的这句话。
她没有想到,失去一切的她,还会和别人有这样匪浅的缘分。
“先前,是我误会你了。”
男人淡然一笑,“那为了表示你的诚意,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李持盈拱手作揖,“阁下请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男人眉目微动,“阁下该如何称呼?”
李持盈淡然道,“姓李,单字一个莹。”
她低头笑了下,“盈”乃阿耶当时特意给她留的字,盈,满也。
世人皆知,李姓乃国姓。
男人转了转手中的酒杯,“阁下倒是坦诚。”
李持盈抬眸,难得淡然一笑,“既然说了,表示我致谢的诚意,自然不会说谎。”
她顺势,随口问了一句,“阁下又如何称呼?”
他本没有必要回答她,仰头捏住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无名小卒罢了,家里排行第二,大家都叫我,萧家二郎。”
李持盈眸光一闪,姓萧,离北草原的常见姓氏,他难道真的来自离北草原。
两人不打不相识,渐生英雄相惜之敬。
到了凉州,两人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凉州地处偏远边塞,朝廷的消息一直没有传过来,长安似乎早就放弃了他们这些边塞的城池,一直以来,边塞的子民不知长安帝,只知凉州史。
李持盈验明凉州刺史身份,呈出东宫覆灭实情。
凉州刺史早已年迈体衰,有心而无力,只得让其留在自己身边,再做后续谋划。
好景不长,李持盈踪迹败露,来自长安的追兵为了将她擒获,朝廷下达文书,凉州刺史因为私藏逃犯的罪名,连坐九族。
押赴刑场的路上,百姓跪倒一片,感谢刺史多年为国为民之恩。
李持盈自是不忍,法场现身,束手就擒。
与此同时,她的胞弟也在长安被捕,囚于禁宫。
她叔叔的儿子,她的堂兄,也是如今当朝的太子,阴险狠厉,早些年因为他们姐弟文韬武略,处处压他一头,早就恨透他们姐弟二人。
他琢磨着要把李持盈弄回长安,让他们姐弟好好看看现在的盛世大唐,让他们看看他的伟业,他不想他们这么快就死了,他要折磨他们。
就在李持盈即将被押回长安的那一天,边塞的雪下的很大。
整个城池陷入了紧张,离北草原的军队正在猛烈的攻击凉州的城墙。
城里坐镇的将军眼看着城池撑不过半个月,焦急的在府邸踱步。
探子回报,“对方点了名了……”
“要、要和亲的公主……”
将军猛的一拍桌子,“朝廷半个月之前,不是已经送过去了吗?!”
探子战战兢兢,“说是……”
将军暴躁的踹了探子一脚,“快说!”
“说是,要之前那位长宁郡主。”
将军咧了咧嘴,啐了一口,让人千里加急,送信长安。
当朝天子闻言立马同意,毕竟,一个将死的女人,而且,现在的长安势弱,空有表面的繁华,里子早已被蛀空了。
……
没过几天。
那天又下起了大雪。
知道结果的时候,李持盈坐在肮脏不堪的牢房里。
“以我性命,换江山安定。”
她低头哑笑了一声。
“很值。”
……
换上久违的女装,再次戴上步摇花冠,居然是这样的光景。
城门开了一条缝,她一身红衣,脸上遮面,漫天的白雪,铿锵前行。
敌军的最前方,是一位骑在白马上的少年将领,他戴着面具,薄唇微抿,没有任何表情。
……
回草原的路上。
步辇中的她,无意探听到军情。
原来,是她的叔叔与外敌离北草原的大可汗勾结,才夺了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