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烂尾楼像是一座废弃但危机四伏的机械巨兽，瘫痪着却张大了嘴巴，等着人进去便吞掉。
一个个砖头砌的大格子，还是原本的外墙与水泥砖灰，简易楼梯没有护栏，窗户的位置没有安装任何遮挡，只需要一抬腿便能迈出去。
顾生就站在其中一个格子里。
他站在空荡荡的窗前，大概有十七八层的高度，向下望去零星的几盏路灯像是萤火虫的光亮一般对这厚重的黑夜不起什么作用。
就如同他此刻的内心，漆黑一片空空荡荡，零星的光点驱散不了黑暗，束缚住灵魂的荒草在黑暗里疯狂生长。
晚风吹拂起顾生的头发，他的神情无比平静，望着脚下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他知道，只要跳下去，跳下去一切痛苦就都没有了。
他踏上低矮的窗台，张开双手感受着风在他身体的四周穿梭，久违的自由感令他不由得放慢了呼吸。
顾生的眼眶微红，他的嘴唇有些干涸，他长舒了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了薄雾。
“ 妈妈，我好累啊。” 顾生喃喃说着，仅仅是活着，就好像用光了所有力气。耗费了所有心力只能勉强生息。
在这个世界，他已经难以获得片刻的欢愉。
“ 妈妈，对不起。” 顾生的脑海里不停回忆着母亲去世那晚的烟花，回忆着母亲的音容笑貌，回忆着母亲曾说过让他好好长大。
可现在，他要亲手、亲自了断自己的生命，要是妈妈知道了恐怕会很伤心的吧。
“ 妈妈，如果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痛苦，我想你会原谅我的。” 顾生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他张开双臂，毅然决然跳了下去…
眼前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自己的身体跟着一顿，顾生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平稳且安然无恙地站在地面上，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和双手，跺了跺脚，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整副身体完好无损。顾生下意识回头看去，想找寻一下自己落地的尸体。
不远处一个穿着长袍的男子踱步而来，他的样貌隐匿在宽大的连衣帽子里，看过去是漆黑一片，不知这人是何时出现的。
“ 我是死了么？” 顾生问着：“ 你是来接我的？”
顾生难掩失望，怎么死了以后还有自我意识，到底怎么做才能彻底消亡。
“ 我看着很像鬼差么？” 男子的声音极度沙哑，像是嗓子里结了铁锈一样，令人起鸡皮疙瘩：“ 你没死，活得好好的。是我救了你。”
“ 那你是什么人？” 顾生回身望了一下高耸的烂尾楼，他确定自己是从那上面跳下来的，眼前的男人能接住他然后救下他，这不是人类能完成的事情，但此刻事实摆在眼前，顾生清楚自己没有在做梦，他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纵使现在正值深夜，路灯昏暗，但也不至于一点看不清样貌，就算是帽子宽大好歹能看个模糊轮廓，但此人的帽子里一片漆黑，像是个无底洞，沙哑难听的声音就是从那个黑洞里传出来的。
“ 救你出泥潭的人。” 男子说着：“ 给你新生的人。”
“ 所以我真的还活着？”
“ 当然。”
“ 我真谢谢你了。” 顾生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个怪人还真是乐于助人，言罢转身又向烂尾楼走去。
“ 你干嘛？” 男子喊住他。
“ 跳楼。” 顾生摊了摊手，一副这还不明显嘛的表情。
“ 你不想活着？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想活还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