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凶残嗜血的狼王。
从狼王后腿肌肉骤缩、向马背猛然扑起的那一刻,从瘦马颤抖着匍匐在地的那一刻,从崔知鹤手中短刀刺空的那一刻。
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
崔知鹤伏在地上,已经能闻到狼嘴里的腥臭味和狼身上的腥臊气,但这股臭气在空中凝滞一瞬后,却猛然消散。
箭矢破空的声音迟缓地传入脑中。
崔知鹤动作缓慢地朝前爬去,摸到滚烫的血和狼身上还带着寒意的箭矢。
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股恐惧从小腿上的伤疤慢慢升腾,漫溢到骨骼时,传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咯吱声。
“裴戎,裴戎!”
崔知鹤跌跌撞撞往回冲,却被胡刀猛然按在雪地里,雪粒下柔软的草茎扎进脖子里,却刺得人生疼。
贴地的马蹄声震耳欲聋,裴戎几乎要冷却的四肢渐渐回暖,后知后觉脸上有些刺痛。
他颤抖着摸去。
哦,好像是,掉了块肉。
自然之力在人类面前似乎臣服了,狼群哀嚎着四散逃逸,马背上的草原汉子吆喝着砍向饿狼。
呼林收了弓箭,瞥了血泊中狼狈的崔知鹤一眼,随即驱马绕着他转,见他虽拼命挣扎却只能根据声音来判别方向、迟钝仰头,她了然,无趣地抬手。
“把人都弄起来!”
崔知鹤手中短刀被夺走,浑身是血的裴戎也被提起来,他恍惚着看向身前被扔下来的人。
那是个魏人士卒。
被扔在地上,却不敢抬头,只把脸偏向一边,紧紧咬住牙关。
衣袍已经被血浸透,粘稠的血顺着衣袍一角断断续续地缓缓滴落。押着他的胡人扭着他的双臂往下压了压,裴戎这才看到他敞开的衣袍下,肚腹少了一块肉,几片刀痕散乱。
那块肉,或许是被一片片割下……
魏人士卒终于抬起头,还是那张熟悉的憨厚脸庞,他虚弱地张张嘴,却只能发出一声无用的悲鸣。
裴戎迟钝地想,是老高啊。
羞愧和悲痛淹没了老高,他只能啜泣着悲鸣。
似乎是在祭奠他死去的勇和丢失的忠。
愿以身为饵,便有勇,愿以身殉国,便有忠。但这种勇,可杀敌表现勇猛,这种忠,可一死成就名节。却不足以支撑他在极度的痛苦中紧闭唇舌。
胡人一把揪起老高的头发,把他整个人拎起来,胡刀割上脖颈,一刀毙命。
痛,并不可怕。
老高模糊的视线看向身上没一块好肉的裴戎和被死死压在地上的崔知鹤。
崔大人,裴戎。
死,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恐惧啊。
是一刀刀割肉时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