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敕王恍惚一瞬,喃喃:“怎么不……嗬嗬……”
史官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喉咙被捅穿的国王,一声尖叫被一缕银光逼退,永远卡在喉中。
屋敕王兴致所至,殿中只有随侍和史官,悄无声息中都被裴戎扭断脖子。
崔知鹤用手拢住屋敕王脖颈处的血洞,于是拔出束发衡笄时,血污没溅到身上半分。
在屋敕王身上擦干净笄上血渍,崔知鹤将衡笄重新插回发中。
不多时,殿中又响起箫声和皮鼓声,门外侍卫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
宫中的箫声太过轻柔,远不如宫外风声飒飒。
黑夜中,屋敕都城里,四面八方都有人汇拢而来,或从巷中穿行而过,或顺着街角急步行进,路遇巡逻兵便一刀封喉,脚步未曾停歇。渐渐地,汇聚成了一整支军队,贴地的脚步声从杂乱到整齐,最后竟有些震耳欲聋。
“什么人?!”
屋敕内城城楼上,守卫呵斥一声,从漫天黄沙中看去,只觉毛骨悚然。
城墙下,不知什么时候起聚集了一整支军队,有大魏面孔,也有屋敕面庞。这些人身上的铁甲被狂风吹得嗡嗡作响,依稀可见铁甲下的服饰并不统一。
有人穿着锦缎,有人穿披麻布。但手中都提着长刀,刀刃上闪着寒光。
为首之人,尤为熟悉,那是投靠屋敕的董大人之子——
董魏。
“魏人反了!魏人反了!魏人——”
箭矢呼啸而来,划破长空,也刺透了胸膛,守卫眼中惊恐未散,却已轰然倒地。
城楼下,董魏放下弓箭,举起长刀,怒吼一声:“夺回嘉凌关!”
胯下马儿等了几十年,再也等不住,终于在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疯了似的飞驰向前。
城门被撞开,大魏遗民举起长刀,与屋敕守卫搏杀。不知什么时候,铁甲被挑开,鲜血四溅,但魏人只觉畅快,似乎从身上流下的不是污血。
是魏音被强迫改为屋敕语的屈辱;是儿女被逼迫为奴为婢的无奈;是爷娘被挖掉手眼丢于荒野的苦痛。
董魏站上城楼,拔出插进守将胸膛中的长刀,守将踉踉跄跄,指着董魏的手直哆嗦:“……你……你敢反叛……”
董魏大笑,一脚将他踹下城楼,后背被屋敕士卒刺下的刺青隐隐发烫。
他并未施舍血泊中浑身抽搐的守将一眼,只振臂高呼:“这是嘉凌关!是我大魏疆土!尔等窃贼,安敢说我反叛!”
随着这声高呼,屋敕都城中街角巷口都燃起熊熊火焰,大魏私兵横冲直撞,将城中士卒残忍屠戮。
宫中已能听到喊杀声,守卫惊慌失措,只能不停拍打殿门:“王,魏人反叛了!他们、他们已经杀进城来了!”
箫声渐渐息了,鼓声慢慢停了。厚重的木门被从里推开,血腥味蔓延,他终于见到了陷于乐曲中的王,也看到了王喉咙处的血洞。
“你、你们……”
崔知鹤依旧手持玉箫坐着,眉目隽雅俊秀。迎着守卫愕然惊恐的眼神,他慢慢站起身,残忍地公布了这个消息:“王,死了。”
“王死了,王死了!”
这个恐怖的消息在宫中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屋敕宫中骚乱一片,正在作战的屋敕士卒惊恐万分,军队中甚至有人扔下武器溃逃。
将领嘶吼着要把人抓回来,可逃跑的人实在太多。毕竟,王死了,还拼杀什么呢?
一片乱象中,将领猛然想起,王死了,可宰相还在。
宰相在,屋敕就还能胜。
“去叫宰相!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