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医官!”
有人把他扶起来拖离燃烧的棉车,有人替他按住肚腹的伤口,有人撕开衣袍紧紧缠住血窟窿。韦翌颤抖着抬起手,拼尽全力给他们指呼林逃跑的方向。
“勒、勒斡公主……”
有人握住他的手:“他们已经去追了,韦大人您先别说话,医官马上就来!”
韦翌眼皮开始沉重,模糊中他看到正燃烧的棉车,冲天浓烟中有花绒飞舞。他死死瞪着炙热扭曲的空气,似乎看到了某种恐怖的事物, 但他已经无力开口。
冰冷的雪粒落在眼皮上,晶莹轻柔,却似有千斤,终于——
黑夜来袭。
*
十日后,京城。
窗外风雪阵阵,房间里,火炉燃得旺旺的,温暖得有些燥热。
李昭月坐在床头,提起一件小棉衣,细心剪掉线头。红红的料子、充着白叠子的软软触感,喜庆又暖和,她嘴角荡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锦绣,你帮我把那几件衣服都拿来!”
锦绣应声往外走,却和正往里跑的丫鬟撞了个满怀。
“你慌什么?!”
丫鬟却直接跑进里间,跪倒在地,眼角带泪:“夫人!主君他、主君他殁了……”
剪刀掉落在地,尖头插进毯中,李昭月愣住:“你说什么?”
“宫里传了信来,越凛关遇袭,主君被捅伤,上了药后连续高热几日,最后、最后……”
李昭月死死掐着手中小衣,眼泪不知何时滑落,一滴又一滴,她不知所措,哽咽着喃喃:“怎么会呢?孩子还没出生,满月宴、抓周宴,他说了的,他说了要亲手给孩子戴上长命锁的,他说了的……”
“夫人,您要注意身体,还有小公子……”
锦绣抱住她,风雪顺着房门涌入,冰冷刺骨。
风雪洒满京城,韦府报丧的人深一脚浅一脚踩过雪堆,挨家挨户敲门告知。
吊唁之人涌入韦府,老夫人伤心欲绝、泣不成声,李昭月挺着肚子,反而平静地招待着各家吊唁之人。
“节哀。”
吊唁来客只能干巴巴说出这句话,李昭月冲人回礼,几天来眼泪已经哭干,她看着停放在中间的空棺,只觉悲凉。
边疆遥远,韦翌的尸身无法运回京城,只能在边境下葬。
裴戎呆呆站在原地,眼眶红肿,他执拗地看着棺材,明明几个月前还笑着说要他做孩子干爹的兄弟,如今却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甚至不能魂归故里。
“摔瓦!起灵!”
瓦盆摔在地上,声音沉闷,韦翌母亲哭得瘫倒在地。雪粒纷纷扬扬,犹如洒下漫天纸钱,李昭月顶着风雪,披麻戴孝,一步步踩过厚雪,大雪渐渐模糊了双眼。
李昭月,韦翌之妻,为夫君扶棺。
裴戎望着她的背影,咬紧牙关,热泪滚烫,一滴滴砸下。
胡人啊,胡人!
他想,总要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