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都知道啦？”蚊子叫大小的声音，田秀莲听到了。
“国富哥，其实，之前别人给我介绍你的时候，都说你老实，那个时候我觉得老实挺好的，至少比我的继爹、继兄要强，他们为人都太精明了，我不喜欢。见到你之后，我虽然觉得你为人过于老实了，不过也没别的可说，你的条件确实很好，还能允许我经常回家见娘和弟弟，我很满足。”
田秀莲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
谢国强眼睛红了，他以为田秀莲是觉得自己不老实了，有反悔的念头，“那现在呢？”
田秀莲没有回答谢国强的话，而是自顾自从桌子上的木质托盘里拿出一个倒扣着的木杯子，再端起桌子上的暖壶给木杯子里倒满了水。
水是一大早朱晓霞给三儿子提过来的，怕他渴了没水喝。
田秀莲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当听说你的事情后，我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么老实的你也会去做投机倒把的事情。惊讶过后，是惊喜。”
“惊喜？”谢国强红着眼睛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评价。
“对，是惊喜。”田秀莲两只手捧着杯子，似乎是想从杯子透过来的温暖中汲取力量。
“国富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出生在豫省平原上，家里原本吃喝不愁，上边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我是老三。姐姐因为是第一个出生的孩子，受到了家里人的关照，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自然被呵护着，只有我，第三个出生，不被期待。爹娘也说不上来苛待我，只是待我没有大姐和大哥那么亲密。家里吃喝不愁，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直到，那几年困难时期，先是一场洪灾，庄稼被淹，后又是干旱，颗粒无收。没办法，爹娘只能带着我们姊妹三个逃荒，一路从平原逃到了山区，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间惨剧。这个时候，我这个老三的特殊便体现出来了。一路上，讨到的食物哥哥姐姐先吃，然后是爹娘，最后才是我。
我很早便想通了，人的心是偏的，总会有自己的偏爱，我不能因为爹娘不偏爱我，就心生怨怼，没有用。国富哥，你别用这种同情的眼光看着我，虽然爹娘没有给我最好的，至少没有丢下我或者卖了我，卖儿卖女这种事情，我在逃荒路上见多了。”
田秀莲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对过往已经释怀了。
“后来，姐姐饿死了，再后来，哥哥也因为食物缺乏生病没了，只有我这个女儿，居然活了下来，可是爹不高兴啊，他觉得田家的根没了，愤怒下会打我骂我，就连娘，有的时候也会说为什么没了的人不是我，而是哥哥姐姐。
再后来，爹也没了。就剩我和娘相依为命了。我们一路逃到了金鑫乡，这里有山有水，比我们那儿好多了，于是我们便留在了这里。再后来，娘一个妇人，可能觉得一个人养不活我，便和我的继爹吴大志组成了家庭。
这些你都知道吧？”
谢国强点了点头，娘当时给他介绍田秀莲的时候，把秀莲家的情况说了一遍，当然只是打听到的一些表面情况，没有秀莲口里说的那么具体。
“娘她没有办法接受爹、哥哥姐姐的离去，将所有的怨气都给了我。她看我的眼神里全是疏离，甚至还有隐隐的恨。所以，她要和继爹吴大志组成家庭，我以为是她想通了，想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了。于是我欢欢喜喜跟着娘一起进了吴家，吴家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就是我的继兄继姐。
继兄继姐对自己的娘是有记忆的，他们没办法接受自己娘的位置被一个陌生人占据了，所以一开始娘和我到吴家的时候，过得并不算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