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州城外，清越营的营帐之中，高歌和郭致对坐在里面。
而在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铠甲的修士。
正是刚才那队兵士之中领头的那个修士。
起初高歌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时，还只是觉得在哪里听过，可当看到此人样貌之后，高歌也是有些惊奇。
这个人居然是高歌当日在聚宝阁卖东西，排队的时候遇到过的那个给自己让位置的通灵境修士。
一番交谈之后，高歌才知道这个修士当日在聚宝阁卖过东西后，竟然直接去了大虢和越国的边境，随后便加入了边境的一支军队。
两国大战爆发后，此人频频立功却一直受到其他同样以修士身份加入军队的人排挤，直到郭致去了那里，又开始跟着郭致手底下的清越营打拼。
因为每次冲锋他都会冲在最前面，因此颇得郭致赏识，很快便被郭致提拔到了百夫长的职位。
“你叫什么名字？”高歌开口问道。
“回禀前辈，晚辈孟渠！”
言语间依旧是不卑不亢，依旧是只有些许的敬意。
在之前与孟渠的交谈中，高歌也已经发现了，这个孟渠绝不是个甘居人下的主儿，一言一行中无不透露着对于成为强者的向往。
高歌心里明白，孟渠的敬意并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因为自己此时跟郭致坐在一起。
郭致的治军能力高歌在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便已知晓。
之后在武王府上的时候，那一队骑兵的强大，更是让高歌对这位大虢公主的治军实力略有了解。
但直到此时，高歌才看到了此时已是大虢长公主的郭致，对于军队的掌控力有多么的恐怖。
军营之中，令行禁止，郭致似乎已然成为了这些人心中绝对的权威。
高歌丝毫不怀疑，就算郭致下一刻让这些人去死，这些人也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军队之中对于上级的绝对服从，军纪之严明，令人骇然！
甚至是郭武登基之后，郭武对于郭致的态度最多也就只是在各方面打压一下，用过最损的招数，也仅仅是发配到战场上。
如果说要直接斩杀郭致，郭武是绝对不敢的，军队中虽然凡人居多，但听从大虢朝廷指派的修士也多数都在军队之中，一旦引起兵变，后果绝对不是郭武这个初登大宝且根基未稳的君主所能承受的。
再跟孟渠聊了一些在文州城中的所见所闻后，郭致便让孟渠退了下去。
“你说你的父母失踪了？”
“蓝府内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高歌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郭致安慰道。
高歌沉默不语，他心中也很清楚，也许失踪对于此时的他来说，真的算是一个好消息了，如果说当时在废墟之下看到了父母的尸体，高歌真的不敢确认自己会不会疯掉。
次日清晨，高歌便开始跟着清越营的兵士一同清理文州城，由于尸体太多的缘故，为了防止出现瘟疫，也只能集中焚烧。
看着士兵们搬来的一具具残破的尸体，高歌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他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可对于常年生活在边境的这些士兵来说，这种集中焚烧尸体的事情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忙碌了好几天，在经过了数次集中焚烧之后，原本的文州城，此时也彻底的成了一座空城。
幸运的是，这些日子里高歌并没有看到过蓝府其他人的尸体，也就是说他的父母依旧还有生还的可能。
郭致每日手中拿着从户部拿来的名册，一笔一笔地划掉名册上的一个个名字。
每次划掉一个名字，郭致都会感觉心如刀割，她心中痛苦的源头，正是自己已故的三哥。
郭致至今还记得三皇子当年第一次带她去上阳城的外城的时候，当时眼前看到的场景，郭致终生难忘。
那一年大虢，因为旱灾的缘故，上阳城中涌入了无数难民，那些人把上阳城外方圆数百里的树皮树根都吃光了，甚至就连地上的树叶和杂草都有人抢着往肚子里塞。
若是有人饿死了，他的家人甚至连尸体都无法埋葬，因为早上埋下去的尸体，晚上就会被人从土里刨出来吃掉。
那些小孩的肚子总是涨鼓鼓的，起初郭致还以为是这些小孩的家里人心疼小孩先把吃的给了孩子吃。
可后来听到郭然的解释，郭致震惊了！
那些孩子肚子之所以鼓胀，是因为吃了一种名叫神仙土的东西，神仙土下肚之后无法消化，最后全部堆积到肠胃里，直到被活活撑死。
更有甚者，实在饿的不行了，就把贪婪的目光盯向了自己的孩子，有的人狠不下心来对自己的骨肉痛下杀手，就用自己的孩子跟别人的孩子互换一下，然后再杀。
一国都城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都城之外的万里疆域。
“难道那些当官的都看不到吗？”年幼的郭致这样问道。
郭然的回答是这样的。
“他们看得到，他们又看不到。”
郭致当时还不明白三哥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郭然掌权之后，开始大力整肃吏治，大把大把的民生支出甚至都惹恼了国师。
那时候，郭致才明白，他们看得到，那些人当然知道这里有无数难民，强大如秦元寇那般，神识一扫就知道上阳城内发生了什么事。
可如果让他们去开仓放粮，就会伤及这些达官显贵们的切身利益，所以他们就算是看到了，也依旧会假装看不到。
这次要不是文州城被屠，伤及到大虢的护国大阵，郭武也肯定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这些事情。
可即使是如此，郭武也只是传讯让郭致过来看一眼，甚至连专门调查事情因由的官员都没有派一个下来。
既然没人管，那就让她郭致来管吧！
“长公主，最后一批尸体也全部焚毁了。”
身后传来孟渠的声音，郭致点头示意知晓后，低头看向手中的名册。
翻开名册，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九成九都已被划掉，只剩下极少数的名字还留在上面。
“去把这上面剩下的人找出来。”
郭致把名册递给孟渠，孟渠抱拳行礼后便召集手下人马离开了文州城，四散整个大虢，去寻找这些“幸存者”。
或者是凶手！
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被焚烧后的焦糊味，原本的文州城此时也只剩下了碎砖断瓦，在表示着这里以前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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