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主任,我……我在想,为什么我们的横幅标语要写成‘保压停,争效益’。”冯旭晖说着,脸上浮现了红晕。
肖锦汉看到横幅上正好在写“停”字,就解释说:“你们工务段原本跟‘保压停’没什么关联,不怪你不懂。‘保压停’是铁运中心的专用术语,就是保证压缩路局车在厂内的停车时间。超过了时间我们要赔钱,所以,目标是争取在停时上下功夫,减少赔钱,就能产生效益。明白了吧?”
冯旭晖点点头。但是,肖锦汉还是担心他没听懂,又说:“如今要讲效益了,不能亏损。我们铁运中心虽然不直接产生效益,但是可以通过减损来创造效益。所以你看,整个标语里还有‘抓安全’三个字,不出事故也是效益。”
这些,冯旭晖其实是懂的,丁剑其跟他说过,通讯报道怎么抓重点,就是看这个单位的横幅标语就可以了。赵秀才跟他解释过,铁运中心大院门口的横幅上书写的“保压停”的意思。
写完标语之后,冯旭晖就回到了办公室。廖书记在跟肖锦汉说话,见冯旭晖路过,就喊他进去。冯旭晖再次喊了一声“肖主任”,就立在一边听候领导指示。
廖书记神秘地说:“你知道肖主任干什么来的吗?”
冯旭晖摇摇头。
“是你的好事来了。”廖书记说。
冯旭晖一个愣神,以为又是班里来找麻烦了。因为,所谓“好事”,在工务段这里,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可能相反,是坏事。“我怎么了?”
廖书记还是一副神秘的样子,说:“肖主任看上你了。”
冯旭晖顿时难为情起来,没想到肖锦汉也给自己介绍女朋友了,就回复:“谢谢肖主任,我还小,不急。”
廖书记一听,打着哈哈,随即吐出一句话:“我那句话没说错吧,小冯还年轻,不急,有的是机会。我刚刚把他调上来,还没怎么出力呢,就被你挖去……不如在我这里锻炼锻炼,成熟了再给你。”
这个时候,冯旭晖似乎听懂了廖书记的话外音,就盯着肖锦汉看,好像要看出名堂来。肖锦汉的脸上带着笑容,应该不是“坏事”,但也不是介绍女朋友这样的“小事”。但是,想要从他那里问出具体话来,是不可能的。这点,从技校时期就试探过,想从他那里打听考试重点,以及学校里的“机密”,都是徒劳。这些,在他总结自己的成绩时,属于“原则性强”。
听到隔壁廖书记在送客的声音,曹向荣一溜烟跑到走廊里,看到肖锦汉主任在跟廖书记握手。
“肖主任走了?”
等冯旭晖到门口时,只看到肖锦汉的背影,走向葡萄藤架下的单车。看着肖锦汉的单车出了院子大门,廖书记才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办公室。
冯旭晖随着廖书记前后脚进了办公室。“廖书记,横幅标语写完了。”
“嗯,写得不错。肖锦汉主任刚才在马路边看你写字,很欣赏你呀。”
冯旭晖还是忍不住问:“廖书记,刚刚肖主任说我的什么‘好事’呀?”
“我不是说了吗,肖主任看上你了,准备借你到党委办。你自己说,你还年轻,不急。”
冯旭晖一听,完全懵了。他以为是介绍女朋友,想起刚刚从小曼姐的“失恋”里走出来,才说不急。
廖书记说:“小冯品质好,组织安排的事,不讲价钱。刚才肖主任说了,要调苏云裳到中心团委当团干。工务段团支部书记就空缺了,我的意思让你来接任。”
冯旭晖一听,当即摆手说:“廖书记,我不行。干具体工作可以,让我当团支部书记,我不行。”
这个话题,苏云裳也跟他交流过,他没同意。冯旭晖从小就没当过班干部,只是在鼎钢技校被苏云裳看中,争取他入团,担任了团支部宣传委员。这些,都是在苏云裳领导之下,做了些具体工作。创办团刊,可谓一炮打响,虽然冯旭晖的刻印让其增色不少,而且《枕木》《钢轨》等作品拟人化的手法,好评如潮。但是,这些都是具体工作,并不是领导工作。
不想,这本单薄的团刊,在工务段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在铁运中心党群部门的政工科、工会、团委,在总厂团委都有了反响。在工段开会,不时会有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对他微笑。有人会直接夸他有才,有人会问他找没找对象。现在,肖锦汉想借他去党委办,廖书记想挽留他担任团支部书记。这些,冯旭晖认为都是团刊《天梯》的功劳。
冯旭晖不想当官。
最初,他对黄班长这样的“兵头将尾”都抵触,对“海选”段长这样的事情,他是避而远之的。当团支部书记,他同样不感兴趣。
眼下,冯旭晖最感兴趣的是,找到韩啸波,问清楚“大黑猪”是怎么回事?
“呀,干部来了。”见到冯旭晖,蔡大个开始调侃。冯旭晖懒得搭理,直接找韩啸波。
“什么干部,赵秀才的徒弟来了,小黑猪。哈哈哈哈。”阳胡子说完,就跑到冯旭晖跟前,要拦腰抱他。冯旭晖一个闪身,躲开。
没料到身后的邓子聪却搂住了冯旭晖的脖子,亲密地趴在他肩膀上。“我原来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黑猪,这下相信了。”
冯旭晖厌恶地把邓子聪甩开,问:“你们说什么?什么黑猪黑猪的?”
见冯旭晖涨红了脸,班里的人更加开心,在一边笑着。冯旭晖被当做“小丑”一样被奚落,觉得很尴尬,就对黄班长说:“你们别胡说八道啊,韩啸波呢?”
“韩啸波?他被中心工会借出去参加象棋比赛,一直没回。可能不会回来了。你不知道?”阳胡子替黄班长回复。
冯旭晖这才记起,韩啸波说过,他在厂外文艺室看管器具。赵秀才咳嗽一声,对大家伙说:“你们不要跟实在人开玩笑,他们这样的人会较真。”然后看着冯旭晖,对他说:“铁路工就这样,你在班里也有两年了,这样的故事天天都会讲,哪天不讲他们的嘴巴里就会寡淡寡淡的。你也别当真。你也看见了,黄麻子当班长的,不也经常被他们调侃?越是级别高,越是一本正经的,调侃起来就越有味。”
“就是,就是,开玩笑嘛。当什么真!”邓子聪也附和着。
黄麻子手里的烟屁股被一个“OK”一样的兰花指一弹,弹到地上,跳了几跳。“邓子聪呀,看你样子倒像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么糊涂呢?看劳资科的人来了,就到厕所里蹲着嘛。他们嫌臭不就跑了。这么老实,直接坐到休息室,抓了个结结实实的。”
邓子聪吹着口哨,尖利的声音,盖过了黄班长的声音。黄班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们几个一起进厂,才几天,差距就出来了。曹向荣明摆着就是当干部的料,别看他现在落泊了,过两年,他还会成为你的顶头上司了。而你,还在铁路上玩石头。唉。”
阳胡子也说:“你跟阿旭调侃?他也不是在铁路工窝里久待的人,也是当干部的料。小心点。”
“当干部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家又不是没干部。”邓子聪恢复了他对冯旭晖原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