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李子意没有问有关李依依出嫁南越的事,因为他知道,这事,皇上不会听他的,这就会让他刚在李依依和李思思心里建立的形象,瞬间崩塌。
他打算找个机会,单独找皇上谈谈。
吃完饭后,李子意就离开昭和宫,回东宫去了。
………
东宫。
李子意回到东宫,朱权就上前禀报道:“殿下,内阁大学士范大人求见。”
“不见。”李子意和欧阳可寻继续朝太子妃房间走去。
“殿下,范大人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你一个时辰,他说要和你说一些科考的事情。”朱权跟着李子意身后道。
“哎~”李子意叹气道,“你跟他说,让他今天先回去,我明天去他府邸找他。”
说完,李子意便和欧阳可寻离开了。
李子意要急着把欧阳可寻送回房间休息,她前两日在苍青山那一战,伤上加伤,给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李子意打算这两天让她好好休息,静心调养。
在陪欧阳可寻吃完饭以后,李子意把朱权叫到了身边,安排了两件事。
第一件:接到龙骁卫的死亡名单以后,为名单上每个人的家属提供五百两的抚恤金。
第二件:为东宫的每个人涨一倍的月钱。
东宫所有太监和宫女得知涨月钱之事以后,都兴奋不已,他们的月钱本身就比其他地方的太监宫女高,现在再提高一倍,差距便更大了。
想当初,他们刚进东宫时,感觉两眼一抹黑,甚至担心过领不到月钱。
没想到,自从他们进了东宫,不仅钱领的多,活还做的少。
不过,他们也很给李子意争气,即便李子意不在,方方面面都给李子意安排得妥妥帖帖。
………
翌日。
李子意带张扬和罗成出了宫,欧阳可寻本打算一起出宫,却被他强行留在了东宫。
李子意打算先去看看他宫外的府邸。
而且,他打算徒步前去,不打算租借马车。
因为他要和皇上皇后较劲,他们曾经让他无马车可坐,现在他不差钱了,也坚决不问他们租借马车。
在张扬和罗成的带路下,李子意来到他位于城西的府邸。
李子意看着这座只有地基的府邸,气就不打一出来,更气人的是,在里面还有上千号人在施工。
“去把你们负责人叫来!”李子意对路过的一个工人说道。
话音刚落,工部尚书郭趣就跑到李子意跟前,作揖行了个礼。
李子意看到郭趣,就知道这家伙出现在这里,一定有猫腻,质问道:“你一工部尚书,跑这里来干嘛!”
“殿下,我是来视察,没想到正好遇见你。”郭趣将事先准备好的谎言说了出来。
“给你一个机会,重新回答我。”李子意正色道。
听到这话,郭趣愣了一下,想起之前朝中大臣的遭遇,只好老老实实道:“请殿下恕罪,卑职是猜测殿下今天会来,所以特来此等候。”
“算你识相。”李子意道,“我问你,为什么小半年过去了,你才打了个地基。”
“回殿下,我们也是刚刚拿到审批手续,上个月才开始动的工。”郭趣说的是实话,只是这话里半真半假。
他确实是上个月刚刚拿到审批手续,只是审批手续去年十一月就已经批了下来,他一直拖着没有去拿。
上个月得知李子意要回来,郭趣才去户部拿了审批手续,找户部拨了第一笔钱,开始动工。
李子意对审批手续没概念,对朝廷的流程也不懂,但他总觉得这里面有鬼,他将信将疑道:“府邸什么时候能建好?”
“快得话,一年两年。”郭趣停顿了一下,“慢的话,就不好说了。”
“不好说?”李子意看着郭趣,沉声道。
郭趣被李子意盯得心里发慌,哆哆嗦嗦道:“殿下,我争取在一两年内完工。”
“一年,一年完不了工,唯你是问。”李子意严厉道。
“是,殿下。”郭趣无奈道,他知道,李子意的府邸不会有完工之时,但他不敢告诉李子意真相,只能先应付一下。
之后,李子意离开了他的“府邸”,朝范名成的府邸走去。
中午时分,李子意来到内阁大学士范名成府邸,看到范名成正在府外等他。
李子意见他身形瘦削,面容枯槁,眉发皆白,垂垂老矣,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再想到昨天让范名成白跑了一趟,心里更觉得过意不去。
范名成见到李子意徒步而来,感到十分惊讶,他急忙迈着年迈的步伐,走下台阶去迎接李子意。
李子意见状,抬手阻止道:“范大人,不必多礼。”
“谢殿下。”范名成站在台阶上,给李子意行了个礼。
在范名成身后,有一中年男子,也朝李子意行了个礼,他的样貌和范名成极为相似,他是范名成的儿子,范仲言,官居兵部郎中。
李子意走到范名成身前,语气谦和道:“范大人,你昨日找我,所谓何事?”
“殿下,进府上说。”范名成恭声道,“下官为殿下准备了一席薄酒,我们边吃边说。”
李子意点了点头,便登上台阶,向府里走去。
他原本只想说事,说完事就走,但听到范名成说已经备好酒席,他便改变了主意,打算吃个便饭再走。
范府的管家是个老头,看样子也快到花甲之年,名叫何苦,在范府已经有三十年。
他见李子意走进府里,也躬身行了个礼,随后便被范名成叫去安排酒菜。
于是,何苦便朝后厨走去,走远之后,嘴里小声嘀咕道:“作为皇子,一点礼仪都不懂,谦让感谢之词一个都没有,我呸。”
李子意走进范府,看到范府的陈设竟然如此简单,几乎可以用凋敝来形容。
这和他之前去过的吏部尚书府,完全是天壤之别。
在跟随范名成去饭厅的路上,李子意只看到两个丫鬟,除此之外,便无他人。
心想:“这是个清官啊,我这一顿饭不知会吃掉他多少钱。”
李子意进入饭厅,被安排在主座,他没有推辞。
他知道,以他的身份,在范名成和范仲言面前,不可能坐在其他位置。
坐下没多久,何苦就领着两个丫鬟,把酒菜陆陆续续端上桌。
这些菜,全部是山珍海味。
“范大人,其实不用这般破费,如果还有菜没做,就别做了,这些已经够丰盛了。”李子意看着范名成,真诚道。
“谢殿下。”
范名成从李子意的眼神里看到了真诚,他知道李子意说的是真心话,也就不再打肿脸充胖子,随即便吩咐何苦去后厨让厨师停火。
他不知道还有哪些菜没做,但在他看来,能省一点是一点。
何苦离开饭厅,向后厨走去。
在走出饭厅时,嘴里又再次嘀咕道:“能不丰盛吗,这顿饭花了老爷一个月的俸禄,连厨师都是从外面请的……”
何苦嘀咕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李子意、范名成、范仲言都有听见。
“请殿下恕罪!”范仲言站起身,欲要出门。
李子意抬手阻止了他:“坐下吃饭,他只是说了句实话,不用责怪他。”
见范名成、范仲言仍显局促,李子意抛出正题:“范大人,你昨日找我何事?”
“回殿下,昨日我找你是因为考卷的事。”范名成恭声道,“按照规制,每次科考的最后一道题都由主考官出题。
现在考卷的其他部分已经完成,只差殿下你那道题。
殿下,你把题目给我,我就可以禀报皇上,开始准备考卷。”
“范大人,考卷之事,事关重大,它关系到每一个读书人的未来。”李子意认真道,“去年我才下山,对科考之事一无所知,担任主考官一职已是学不配位。
考题之事,我不能染指。
这样,范大人,最后一道考题,由你来出,出完之后,你禀报皇上就行。”
“殿下,考题之事,非同小可,从古至今,最后一题都由主考官出题,再由皇上定夺,下官作为副考,岂敢僭越。”范名成惶恐道。
“范大人,这不算僭越,考题之事,就这么定了,皇上那边,我去说,他会同意的,你只管出题。”李子意看着范名成,认真道。
范名成面露纠结之色,但最后还是咬咬牙,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接着,李子意一边吃饭,一边问范名成与科考相关的问题。
一顿饭吃完,李子意便对科考之事了如指掌。
吃完饭,李子意便离开了范府。
范名成和范仲言送走李子意之后,便重回饭厅,看着满桌饭菜,几乎没动,不由得有些痛心。
何苦看到满桌饭菜,抱怨道:“这么浪费,真是身居高位,不知民间疾苦。”
“放肆!”范仲言愤怒道,“你知不知道,换做其他皇子,你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何苦一脸惊恐,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你下去吧。”范名成语气亲和地对何苦说道。
何苦离开后,范名成对范仲言说道:“你觉得殿下这人怎么样?”
“父亲,我觉得殿下不比其他三个皇子差,他完全有实力和其他三位皇子一较高下。”
“其他三位皇子比不上殿下,殿下将会是一代明君。”范名成看着屋外,感慨道,“翟青说得没错,他的选择是对的。”
“父亲,你打算站队殿下?”范仲言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该做出选择了,如果再一味逃避,怎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官服,怎对得起朝廷给的俸禄。”范名成面露坚毅之色。
“可是,父亲。”范仲言犹豫道,“你保守中立几十年,再过两年就退了,你何必再卷入皇子们的争斗呢?”
范名成看着范仲言,面露激动之色:
“殿下现在势微,我等若在畏畏缩缩,裹足不前,倘若殿下因为势孤落败,我等良心能安吗!对得起这一身的学问吗!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显得有些颤抖。
范仲言看了一眼范名成,随后又看向屋外,陷入了沉默。
他的父亲,保守中立几十年,兢兢业业几十年,不贪污,不参与任何党争,没想到在即将功成身退之时,却毅然决然选择了一条最危险的道路。
范仲言心里也升起了一团火,他决定燃烧自己,为李子意照亮前路,那怕在他看来,这对于李子意只是星星之火。
但他甘愿献身,只求问心无愧。
屋外,何苦在听到两人的谈话之后,踮着脚尖,悄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