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分,史密斯回到外围,他不可抑制得咳嗽着,面色不健康的潮红,在秦野的视线下,像排练好的演员一样,在预先定好的时间走到了预先定好的位置。
这怎么可能。
发生一件事是巧合,发生一系列事是必然,秦野觉得阿芙朵应该还没有闲到请一个位高权重的演员来配合演戏,就为了装神弄鬼的地步……那她是怎么做到的?
思绪流转,他已经迈开步伐,来到了史密斯身边,没有搭话,而是装作随意而不满地嘀咕:“真是糟糕的地方。”
史密斯半杯红酒下肚,面色正常了些,他听到了身边人的低语,回头看了眼,发现那是个孩子,他微微皱眉,随后又舒展眉头道:“要我说,卢卡斯先生可是无微不至,真正做到宾至如归了。”
秦野眉头挤出一丝惊讶,好像没预料到自己的低语被他人捕捉到一样,但他没有表现出歉意,而是有些傲慢地道:“当然,我对我们的总督先生并无不满,他是个绅士,可他的城市就不像他这样正派了,您不觉得吗?”
对方来了兴趣,抿了抿嘴唇道:“哦?”
“不知道您有没有去过桥的对面,那边是下城区,风景和这儿天差地别,街道污水耿流,混乱不堪,好像每个细胞里都写着罪恶。”秦野哼了一声:“总督大人这一手做得倒是很妙,他搞了一座桥,把值得信赖的高贵的人们放在了上面,把那些贫穷,犯罪的家伙放进里下面的笼子里关起来。”
“犯罪者和犯罪者相处,这样良善的人们就不会被胁迫,罪恶就不至于外流。”
史密斯微微偏头,确认身边没有碍事的人后,才认同地道:“没想到,像你这样年轻的先生会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你说的没错,不过有点我得纠正你。”史密斯道:“不是‘好像’,而就是有些人的基因里,天生就带着与众不同的罪恶细胞,这些细胞会分裂,无人管控,就会给社会带来惊人的问题。”
秦野点点头:“很恰当的比喻。”
“比喻?不,这不是比喻,你应该去拜读一下斯科尔教授撰写的着作《基因论》,他做过一次研究,随机调取一定数量的罪犯,并研究他们的生理特征,得出的结论异常惊人。尽管这本着作有些年头了,但它仍然为我们揭示了犯罪的本质:大部分犯罪者的生理特征天生异于常人的,他们是基因的努力,天生就注定与贫穷和犯罪为伍。”
秦野露出一副被震撼了的神色。
他越说越激动,声调越发高昂,吸引了一些他人的目光。
这时史密斯才冷静下来,他咳嗽一声:“失礼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噢,我姓陈,陈让。”
史密斯若有所思,随后又摇头:“这实在不是适合交谈的场合。”
说着,他递过一张名片:“如果你对此有兴趣,可以联系我。”
他好像为了避嫌般,走离了秦野身边,出人意料地找到下一个舞伴,重新投入了舞池。
随后秦野听到了耳边传来阿芙朵的呼吸声。
“……你不会真的跟他志同道合吧?”
“我怎么可能跟一个大谈优生学的老畜生志同道合。”秦野龇牙咧嘴,好像要驱散胸中的恶心感:“那不是你提供的信息,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鬼话再恶心都得说。”
“而且按他说的鬼话,说不定我的生理特征表明我也是个下等罪犯?我以前厮混的地方可和下城区没什么太大区别,今天可以把人关在笼子里,明天就可以把笼子里的人全部宰了,联邦的历史上没发生过这种事?”
阿芙朵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漏洞,道:“你以前厮混的地方不正是圣泰伦吗?有时候我真忘了你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一个战后的废墟,有足够将你培养成如今这幅圆滑模样的小社会吗?”
秦野自知失言,没法解释就只能糊弄,他转移话题:“你的预测出错了,他没有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待到九点。”
“那是因为你的出现扰乱了演员的正常演出,继续靠近他,但不要靠的太近。”
秦野点头,他环顾四周,发现先前他注意到的那个即将行凶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问:“为什么你唯独不能预言他要用什么手法杀掉史密斯?”
“我又不是上帝,人总是力有未逮。”
秦野吸了口气,挤出笑容满面,走向一个女士,在那褐发女士意外的神色下发出邀请:“美丽的女士,是否愿意与我共舞?”
对方居然欣然同意了。
他顺利地下到舞池,看似享受着宴会气氛和美人在怀,实则心不在焉,倒是极为认真地在敷衍对方,他得知女士名叫妮姬,是帝国的一个小贵族,而秦野是在场为数不多打破了帝国联邦社交隔阂的人。
在这层掩饰下,秦野在舞池里关注着周遭环境,并时时刻刻注意着时间。
剩最后一分钟时,秦野找借口停止了社交舞,并不动声色靠近了毫无所觉的史密斯。
就在这时,会场的灯光突然同时熄灭!
来了!
秦野心弦一紧,眼镜的夜视功能让他成功看清了微微骚乱的人群、没有察觉危险逼近,神色茫然的史密斯,以及他身后从影子里钻出的漆黑鬼影。
他双腿强力地摆动,魔力在经络里转化为充盈的力量,不到三米的距离,一蹴而就,有人只觉得在漆黑中有什么东西横掠而火。
极为严格的会场安保让秦野没有任何机会浑水摸鱼地带进武器,这时候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千锤百炼的躯体,一个呼吸间,秦野强横的手指强硬生冷,死死扼住敌人持刀的手腕,黑暗中,敌人那双明亮的冷酷双眸一瞪,手腕用力一抖,本就横在史密斯脖颈间的匕首瞬间脱出,要靠惯性扎穿他的咽喉。
他的选择没有错,他的经验又是何其丰富,一般人根本无法防备这种距离下的致命袭杀。
但秦野又哪里是一般人。
没有丝毫犹豫,他左臂如探云般,肉手轻描淡写且毫不畏惧地攥住刀刃,利刃在他手上划出不浅的伤口,冰凉和分割开的软腻的疼痛只是让他的眉头一皱,食指轻轻一点,匕首便像是变魔术一样,柄部被他握在手中反手挥出。
但秦野挥空了,他的眼睛一花,只看见敌人好像变成了一滩软泥,融化在了黑暗中。
眼睛还没能适应黑暗环境的史密斯只能察觉到自己身边有两道惊鸿气息快速交缠,本能察觉到的死亡威胁让他不禁惊叫出声。
与此同时,秦野毫无由来的从另外角度感受到了威胁,那敌人竟是通过不可能的方式移动到了自己的身后,手中的手枪吐出火舌。
而在这之前,秦野偏头的同时,手蛮不讲理地将史密斯岌岌可危的项上人头压下,子弹毫无阻碍地飞过,极为幸运的没有伤到任何一人,而是打碎了远处的花盆,但枪声和什么东西的碎裂声交织,在他人耳中成了催命音符,瞬间激化了所有人的恐慌。
人群变成一团乱麻,互相碰撞,倒地声呼救声此起彼伏,这种情况下藏在各个位置的专业安保人员在这种混乱下同样无计可施。
而史密斯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既不能逃,也不能躲,连瘫倒在地都做不到,被一双双不断推搡和控制,而那骇人的枪声就在耳边不断鼓动。
事实证明,自认为高人一等和优越的涵养并不能帮助他徒生勇气,以对抗股的温热。
而秦野同样只得被动防御,他根本没法琢磨敌人的行动轨迹,好像他变成了一个影子一样。
影子?秦野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注意到了自己身边那些若有若无,不自然又不规律的黑色影子。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子弹毫不留情地击中了一个倒霉蛋,惨叫声加剧了混乱,而这次,敌人再次消失的空挡,秦野毅然决然地凭空挥动匕首。
匕首如肉,精准制敌。
敌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扎穿自己持枪右手的匕首,他很难相信,竟是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穿自己的能力。
知道行动失败,纠缠下去绝是没有结果的,他并非死士,当即遁入暗影,秦野能捕捉到一道影子在会场穿梭,但他阻止不了对方逃跑。
“快走。”秦野听到了阿芙朵的催促声,同时捕捉到了有数个安保人员终于挣脱了人群,正朝着他快速靠近。
借助黑暗的掩护,秦野通过阿芙朵提示的路径,一跃跳过高高的窗户,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