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子鹤终于明确，年轻神官要找的是苏并廉，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升起一阵寒意，然后偏头看着老师，老师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只是淡淡看着对面。
“你还不知道真相，就敢来找我们？”
“是。”
“凭什么？”
“凭我刚刚被你们杀死过一回。”
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苏并廉笑了，他打心眼里喜欢这样的年轻人，锋利，直接，会是一把好刀，就是断得也会比较快。
“那你尽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们嘛。”
“不行。”范离还是摇了摇头，“他会死得不明不白。”
他抬手指向杭子鹤，杭子鹤身躯一震，苏并廉也终于变了脸色。
……
组织今晚刺杀的，是苏并廉，这本来无可厚非，毕竟他的孙子苏毅天亮之后就有可能被砍头。
但是在陈晓东的时间流中，范离还看到了，指使陈晓东去捕杀年的，也是他。
这虽然是个乱局，但无论是哪方势力，都心知肚明苏杭二家只是围猎中的兔子，他们是无辜的，是茫然的，被选中后丢进了猎场，引诱真正的猎物走出密林。
所以直到今天，对苏杭二家的惩罚也仅仅是关了两位公子。
而如果那个罪名是真的，按律诛六族。
但苏并廉和杭子鹤还能坐在这里喝茶，唯一的原因是，所有人都认为，那个罪名是假的，还会私心里同情，他们两家好倒霉啊。
可是，在齐郡王遇刺之前，苏并廉为什么要得到年？
这就是范离想知道的真相。
“老师。”杭子鹤声音也颤了，毕竟死个儿子和诛六族还是有区别的。
更何况直觉告诉他，苏毅有事情瞒着自己。
“你，还是那么贪生畏死吗？”苏毅淡淡道。
“就像他说的，学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哼，幼稚。”
“可是老师……”
咳咳。
范离不想再看一场师徒情感纠葛大戏了，毕竟他现在也挺累的，所以他轻咳两声打断了对话，然后说道：
“李太师身体康复，明日就要上朝，京都廷首明日也要面见圣上。”
他顿了顿，续道：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日参与围攻教廷的各位大人们，最轻的，也会是发配流放。”
苏毅脸色煞白，他后半段人生，始终为了那个理想而活着，如果说死全家他还能接受，甚至将来有可能成为史书上的一段佳话，但是，如果那些并肩多年的同道因此事而被一网打尽，多年的苦心经营，会在一夕之间灰飞烟灭。
唉。
他放下挺直的身躯，长长叹了一口气。
……
刺杀齐郡王。
虽然寄托着伟大的理想，但却不折不扣是一场荒唐闹剧。
真正要刺杀齐郡王的，是圣上，和李无碍。
这听起来就足够荒唐，却是真的。
大令王朝从西北一个小小部落起家，历代领袖和君主，都以亲自在战场上厮杀为荣，哪怕坐稳了江山都不例外。
有战事时还好说，没战事时怎么办，总不能说，那就创造战事嘛。
所以大令皇室创造了一个传统——入世历练，尽可能去经历尸山血海，并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如果活都活不下来，那自然是没有资格觊觎金銮宝座了。
这一传统自然另大令皇室几百年来英才辈出，实战能力极强，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后果，皇子皇女们大多早夭或者伤残，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刀枪不长眼，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刺杀。
呆在皇宫里自然没问题，但当你入世之后，有心人自然就可以刺探你的行踪，把历练变成刺杀，甚至连刺杀的性质都可以掩盖过去。
大令先帝就是因为在少年时一次遇刺后，身负重伤，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而早早驾崩。
这就是为什么圣上和李无碍要安排这次刺杀，传统不能丢，但这两年时局实在过于敏感，圣上又仅剩这么一个兄弟，所以，这只是一场可控的试练而已。
只是当刑部侍郎苏并廉无意中知道这次安排之后，事情开始走向失控。
他，对，他，当然会说他，而不是他们。
他要假戏真做，杀死齐郡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