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便是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竖子不足与谋!”
语气十分严厉,便似长者教训晚辈一般。
李世民心中有气,但强自忍住,道:“此等大事,还得先征求父亲的意见才行。”
刘文静怒气稍减,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分,致歉道:
“二公子切莫见怪,我刘文静就是这个脾气,说话有得罪之处,还乞原宥。”
虽是致歉,但殊无致歉的语气,明显是在敷衍。
李世民心中更加气了,脸上却仍挂着淡淡的微笑:
“先生言重了,先生处处为李家着想,李二感激还来不及,岂敢怪罪?
实不相瞒,前几日父亲手下有一心腹爱将,便跟先生这般向父亲进言,结果父亲当场将此人拿下,以谋逆之罪,当即送往了江都。
因此要想征得父亲同意,须得有人私下劝说才行。先生大才,原是最佳人选,只是……只是……”
刘文静道:“你是不是想说,刘文静性格暴躁、脾气乖张,非但劝不了唐公,反而会惹怒唐公,因此丧命,是不是?”
李世民微笑不答,给他来个默认。
刘文静仰天打个哈哈,道:“我刘文静就是这个臭脾气,这是天生的,谁也改不了。
我倒是不怕死,就怕唐公当真大怒,与咱们起兵太原、西取长安的大计不利。”
沉吟半晌,接着道:“这样吧,我向你举荐一个人,此人能言善道,又与唐公有旧交,由他相劝,把握兴许会大一些。
只是此人谨小慎微,不爱冒险,从不立危墙之下,咱们所议之事,关涉家族兴衰、身家性命,他未必肯冒此大险,能不能说动他帮忙,那要看你的造化啦。”
李世民听说有人能说动父亲,虽然有些不信,但总要试一试,忙道:“还请先生告知,我定当登门拜访。”
刘文静摇了摇头,道:
“咱们所谋之事,在他看来,那是杀头的谋逆大罪,他避之唯恐不及,你若是真想请他相助,那便要暗中行事,切莫张扬。
此人便是晋阳副宫监裴寂裴玄真。”
李世民一怔:原来是此人,我先前曾设法结交,只是送去的钱财他一概不收。
我多方探查过,此人极为贪财,他不收我的财物,当初还道是我哪里得罪了他,现在想来,多半是送的方式不对。
“先生,那还真是巧了。
晌午,在下在别院设宴,本想待会再邀请先生,却没想到先生先到了。还请先生务必赏脸,移步别院,待会咱们不醉不休!”
刘文静见他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其实他很不喜欢这种宴席,人人带着脸谱,推杯换盏,说的都是一些违心的言语。
在他看来,去参加这种宴会,远没有与陈开争吵来的有意思。
却听得李世民又道:“先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能够帮忙。”
刘文静不喜客套,有些不耐烦,道:“有话请说,不用如此拐弯抹角。”
刘世民被一阵抢白,也不生气,道:“听说先生与裴监关系颇好,烦请先生帮个忙,请裴监与宴,趁机为在下引荐。”
刘文静听说是此事,当即答应下来。
他与裴寂相识多年,虽然性格脾气迥异,但丝毫不影响二人的感情,终成至交好友。
刘文静出狱后,曾去拜访过裴寂,大赞李世民绝非常人,虽然年纪尚轻,但实有天纵之才,应该多与其接触。
裴寂却颇不以为然,他想着李渊是唐国公、太原留守,在太原一言而决,多与其打交道,才是正途。
更何况他与李渊乃是旧识,如此一来,与李渊拉关系,事半功倍。
因此他每日沉醉于和李渊叙旧,对李世民却颇为冷落。
刘文静知道裴寂胆小谨慎,又过度迷恋权势、财富,倘若将起兵谋反大计据实以告,他肯定不肯相助。
他这才将裴寂举荐给李世民,让他设法使其改变心意。
而裴寂与李渊关系匪浅,正是劝说的最佳人选。
刘文静只身来到裴府,很快便见到了裴寂。
他不谈起兵反隋、劝说李渊等事,只提到唐公李渊次子李世民设宴,仰慕裴监,这才让自己前来相邀。
若是平时,裴寂往往婉言谢绝。
但今日老友亲自邀请,他实在不好拒绝,便答应下来,只是他家中尚有事情亟需处理,让刘文静先行过去,自己稍候便到。
刘文静见裴寂答应,心中高兴,急忙往李府赶。
他已为李世民搭了线,至于李世民能不能收服裴寂,能不能让其劝说李渊,那便要看李世民的能耐了。
刘文静返回后,直奔设宴的李家别院。刚踏入院子,只见院中已站了许多人。其中一些人他倒也识得。
有长孙顺德、唐俭等素与李家交好的人。
有窦琮、刘弘基等犯法亡命太原、依附李家的人。
除此之外,竟还有朝廷官吏、军中人物:有县令、有乡长、有鹰扬府司马、有鹰扬府校尉等。
刘文静又惊又奇:这些人都是李世民请来的?他的本事可不小啊!
耳听得有人说道:“刘先生到了,原来二公子口中所说的非凡人物,正是大名鼎鼎的刘先生,久仰久仰!”
刘文静赶忙答道:“诸位误会了,刘某只是恰逢其会,顺便讨口酒喝。”
说罢,游目四顾,但见小厮仆妇来回奔跑、络绎不绝,忙碌异常,显是招待的人物十分重要,半点马虎不得。
心中在想:有人说这次宴席是为一个重要人物所开,莫非是裴寂?
但今日我才向李世民举荐,他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先准备宴席招待?
或许李世民在说谎,这宴席并非事先准备,而是自己举荐裴寂,他为了讨好,临时布置而已。
众人相互引荐,又说了一些客套话,竟没一人知道,那李世民口中的非凡人物是谁。
但众人一般的想法:
既然此人极为重要,那宴会主人定会亲自迎接,届时主人露面,真相自然揭晓,却不知是晋阳城中哪一位大人物。
刘文静颇感无趣,见宴席如此大排场,想到李世民对裴寂如此礼遇,竟大大超过了自己,心中颇感不快。
再也不理会众人,找了一处僻静无人之地,闭目养神,只想这宴席早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