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远艰难的扶墙站起,瞧了陈开一眼,怒道:“侄子竟敢殴打叔叔,目无尊长,大逆不道,太不像话了,你儿子就应该……”
他全身剧痛,本想说几句狠话,但看到陈开冷峻的目光,心中突然害怕,后面的狠话便不敢说出来。
陈老汉在旁打圆场道:“咱们是一家人,这件事确是开儿的错,我回去好好教训他。”
陈志远冷哼一声道:“谁跟你是一家人,咱们事先说的清清楚楚,我今后与你再无半点关系,此事看在从前的面上,我放他一马,以后休要再来烦我!”
陈开心中有气,针锋相对的道:“没关系那是最好,否则以你赘婿的身份,陈家还为此丢人呢!”
古代赘婿的地位极低,等同于奴婢。
这番话正戳中了陈志远的痛处,他叫道:“你胡说八道,我可没入赘王家,我没入赘!”
陈开哈哈一笑:“嗯,没入赘,不过看你在妻子面前,低声下气、毕恭毕敬、委曲求全的模样,跟入赘又有什么两样?”
忽然收起笑容,略带关切的问道:“这些年,你在王家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
陈志远一怔,刹那间悲从中来,两行泪水缓缓流了下来。
他伸袖抹了眼泪,倔强的道:“我乃县令女婿,哪会吃什么苦,你休要胡说。”
过了一会儿,陈志远将近年来的遭遇说了出来。
他从小酷爱读书,但出身寒门,难有出头机会,便想着效仿魏晋之风,出门求学名士,但自己出身卑微,到处碰壁,到处受人白眼。
后来大业皇帝设进士科,他看到了曙光,努力备考,结果却名落孙山。他万念俱灰之际,想要跳崖自杀,正好为王应廉父女所救。
陈志远谎称自己出自名门望族,但家道中落,流落至斯,自觉无颜见列祖列宗,唯有以死谢罪。
王应廉父女信以为真,又见他确实有些才学,王应廉便将自己的独生女儿许配给了他。
陈开听二叔说完,见他丝毫不提婚后的事,也不追问到底,他看得出来,这位二叔的婚后生活显然并不如意。
陈开突然觉得冥冥中当真有天意,二叔竟然是县令的女婿,又偏巧在这个时候出现,这可帮了自己的大忙。
冲着二叔,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二叔,都是侄儿鲁莽,还乞恕罪!”
陈志远摆摆手道:“这也怪不得你,是我推倒大哥在先,你为父出头,一点错也没有。”
说着弯腰屈膝,跪倒在陈老汉面前,砰砰砰砰的磕了四个响头,说道:“大哥,是我糊涂,你几次三番来找我,而我良心被狗吃了,始终不愿相认,你打我骂我吧!”
陈志远幡然醒悟,倒也不是偶然。
须知他长期生活在压抑之下。
县令王应廉只有一个女儿,自然希望女婿能够出人头地,但几次科考,女婿尽皆失利。王应廉大失所望,对他轻视之意越来越明显。妻子王氏恃宠而骄,嚣张跋扈,对他动不动又打又骂,丝毫没将夫妻之礼看在眼里。
如今见到大哥、侄儿,感受到亲人的关心,冰冷的心开始有些暖意。后来又大吐苦水,畅所欲言,郁积在心中的委屈发泄了出来。
陈志远刹那间觉得自己为了维护谎言,而不愿与大哥相认是多么无耻和荒唐,这才下跪致歉,恳求大哥的原谅。
陈老汉眼见自己的兄弟失而复得,大喜过望,激动之下,竟而流下泪来。陈志远起身抱住大哥,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过了良久,二人哭声才止歇。
陈开道:“二叔,咱们陈家眼下虽有些落魄,但以后必定飞黄腾达。还请二叔与我父子,在县尊面前相认,此事极为重要。”
陈志远逆来顺受惯了,下意识的便要婉言相拒,但看到大哥乞求的目光,终是于心不忍,说道:“那好吧,明日晌午我请泰山过府一叙,你们提早过来。”
顿了顿,接着道:“咱们是一家人,此刻我也不怕丢人,泰山一直便看不起我,即便咱们明日相认,恐怕也帮不上你的忙。”
他此刻还不知赛马会上,陈开的小红马一鸣惊人之事。
陈开已想好对付族正之策,微笑道:“二叔不用担心,只要咱们相认,其余事就不用二叔操心啦。”
陈开父子找到周掣等人,一同返回住所。
陈志远回到门口,其中一门卫说道:“夫人刚刚从外面回来,听说姑爷你独自外出,当即便大发雷霆,你要再不回来,估计就要派人去找啦,姑爷你还是赶紧进去吧!”
这种情况,陈志远可谓司空见惯,以前往往还会有些发怵。但今日他与大哥、侄儿尽释前嫌,心情愉悦,此刻倒也并不如何害怕。
心中只是在想:
我那个侄儿寻到了枣红马、制作了铁马履,能耐当真不小!
倘若陈家以后当真能够飞黄腾达,那黄脸婆还敢对我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