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标准侠客行记

第三十章 君是天上明月,坐客暂过人间(2)

再咬着牙慢慢起身,撕烂衣衫,给自己包扎伤口。

脑子里渐渐清明,明明是一样的路,为何找不到那白玉墓室了,他明白一定是自己走错了,摸着走和看着走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扯下一块布条,蒙住了双眼,踉跄起身,铜沙漏翻转,再一次系在腰上。伸出手放在墙壁上,像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细细地感受墙壁的粗砺与光滑,小心分辨。

饿了他就停下吃点喝点,眼睛却始终遮挡着,他隐约地感觉,瘾毒的发作一次比一次猛烈,但是间隔变长了,他有点怕,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醒过来。

渐渐,他又摸到了白玉那光滑冰冷的手感,十分熟悉,想起那一年在烟霞白玉棺,那姑娘犯病,全身火烫,他就把她放在冰凉的白玉地面给她降温。

施即休扯下了浸湿的蒙眼布。

果然就回到了白玉墓室,一切如旧,同他第一次来时候一样。施即休脚刚跨进去两步,全身突然像被雷劈了一样,一阵炸裂之感传遍,明明那瘾毒发作的时间应该再等很久的,怎么这么快就又来了。

施即休腿脚打颤,一头跌进了那一套微缩的白玉庭院中间,那些精巧的布置,一瞬被他打得四处飞散,还有些碎掉的,心疼还在次要的,但是惊扰了师祖的陵寝,这可是大逆不道,不过施即休哪顾得上这些,适才稍稍有些愈合的伤口这一会又挣开了,一间白璧无瑕的白玉屋,瞬间染遍了血色,那院落被他砸了,剑架也毁了,架子上的各样宝剑,都断成几截,偏这时,体内的那股真气也翻涌起来,横冲乱撞,施即休像一个发了疯的野兽一样,躺在地上,嘶声嚎叫,不停自毁,抽搐不止,等着自己的血流干。

弥留之际,施即休手又摸到怀里,短剑不见了,他挣扎着抬起半个身子寻找,见那短剑被他狂躁中扔到方形白玉台上去了。此刻他对那瘾毒带来的痛感和体内真气的作乱已经毫无抵抗能力,就像被一把无形的刀剑在不停地砍弑一样,施即休一边翻滚,一边缓缓往那白玉台上爬,他心底有个念头,若这一口气还没完,他想把那短剑抱在手里,然后再去。

师父这老头,竟是坑人,居然说熬过三天就过大半了,临了还在心里骂了他几句。

施即休身后,留下一条蜿蜒的血痕,此时若有人看见他,一定以为看见了鬼。

短剑抱在怀里,他感觉再一步都挪不动了,干脆在那白玉台上趟下来,心说,师祖啊,这么好的地方,您不自己留着用,徒孙今日就替您受用了吧。

心里这句话还没想完,全身上下又如晴天遭霹雳一般,骨头都被劈碎了,他感觉体内那股真气,好像本能般地反抗了一下,让他没有立即灰飞烟灭,那道真气仿佛向四面八方一齐发出,身下的白玉台受了那力,竟然哗啦一声迸裂开了,施即休一瞬失去了支撑,轰然下落。

施即休掉进了一片水塘之中,才发现那白玉墓室之下,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地方。

那水塘是个地下温泉,被温水包裹住的一瞬间施即休感觉到了久违的活力。那温泉水在他身边缓缓地流动,他整个人融入水中,经脉都被洗刷了一遍,伤口泡在那温水中也不觉得疼,飘飘欲仙。没多时,那水流突然激烈起来,水温也迅速下降,水面上出现几个急剧旋转的漩涡,施即休身侧就有一个,他不受控制地被卷入那漩涡之中,拉到了水底,水底好像也破了洞,施即休再一次被甩了出去,转眼落在一片沙土中间,施即休纳闷,这若不是十八层地狱,怎么可能一直往下掉呢。

一阵风过,沙土被风吹散,露出底下巨大的青铜盖,盖面上刻满了字,施即休读了几个,这好像是什么内功心法,越读越像,而且他还全都能看懂,未察觉时,他已然在盘膝打坐,开始试着按照这心法运气起来,奇怪的是,调动的不是他自己的内力,而是那一股入侵的内力。

按着那心法走了几遭,那股入侵内力迅速铺遍了全身,并且没有了那种冲撞的感觉,好像那内力在他身体里生了根,是他自己修炼得来的一样,并且他还能用这内力把自己原本的内力调动运转,两厢不再冲突,能够融为一体。

而不知何时,那瘾毒的痛感早已被一身清凉通透之感所取代,施即休体内气息流畅,劲力充沛,全身燥热,身后传来哔哔啵啵的声响,一回头,妖红色的火焰扑面而来,直接烧到了他脸上。

施即休猛地睁开眼睛,身周的一切都没了,没有温泉,没有沙地,什么青铜盖,内功心法,扑面妖火,都是一场梦。

他仰头还能看见那白玉墓室的穹顶,身下是另一间石室,大小近似,粗糙许多,但是借着上面白玉的光,基本上能看清,这下面更像一个人的居所,边角处有一张石榻,一个石柜,榻上有被褥,柜子里有女士衣衫,施即休过去摸了摸,布料都碎了。

有桌椅板凳,大部分是石制的,施即休摸过的石桌,竟也掉下一个角来,施即休想,这得是多少年月的东西了,竟然石头都烂了。

中间有一大片空地,正中间立着一座盆景,恐怕早些年,那盆里还有花草树木,但如今,只剩下一座瘦骨嶙峋假山石,施即休凑过去,那假山的平台处,竟然放着一个精美的小石盒,施即休一伸手,那石盒就碎了,里面放着一张羊皮卷,也许唯有这个能经久不烂。施即休轻手轻脚,扯开了那羊皮卷腰身上绑的绳,羊皮卷展开,上面有字,施即休读道:“你来到了这,应该是已经学过我的独门心法无邪了吧,下手千万轻些,别把这全毁了,此心法可解困顿你多年的通天海,可融天下万千心法于一身,并且可以让你思无邪,净杂意,为道日损,返璞归真,记勤学苦练,不可荒废。光影绝笔。”

施即休身躯一震,光影?他想起灵岳曾对他说过的上摇仙宫往事,这不是师祖的墓穴,是任光影的,那她没能来住也正常,她作恶多端,不得好死,最终被他师祖曝尸荒野,自己怎么就,已经学了她的独门心法?在那梦中?

施即休不太相信,他伸出右手手臂,轻轻运力,几乎看到真气在皮肤下面涌动,施即休猛一回头,看看刚刚被他随手掰碎了的石桌,石盒,他太久没有控制过自己的内息,不知不觉地就流淌了出来,他屏气凝神,将内息收回气海,再伸手去摸摸那些布料石块,虽有些年月损毁,却也不至于一碰就碎,尤其是那石头,简直是异常坚固。

但是,那无邪心法,在哪里?

没有任何纸传书教,好像只有在适才那迷茫的梦境里短暂地出现过一会儿,想到这施即休缓缓地坐了下来,闭上双眼,尝试入定。

气息越来越沉静,天地万物俱寂,那些青铜盖上的字又一个一个蹦出在他眼前,那风把细沙都吹走了,他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心法,像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

尽管知道这是魔头的功夫,但是施即休还是练得如痴如醉,无法自拔,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专心致志地沉迷于对功夫的钻研中了,上一次还是在他没有离开蝴蝶谷的时候,没有碰到那内力对他禁制的时候。

那感觉,何止是酣畅淋漓,大约时常都是饿了三五天之后,才想起吃一口东西,然后再继续练习,每次从入定状态中醒过来,那铜沙漏都是停住不动的状态,后来他也懒得再去翻转那沙漏了,不管时间流逝了多少,只管在那寂静无声的世界里,一步一步地探索无邪心法,越走越深,越走越远,他的心思也越来越纯净起来,有时在练功的间隙,他冷静地回想过去三十年的那些事,一件一件都想得明白透彻了,开始笑自己去日那些无用的苦闷和自找的烦恼,笑自己过去傻,也为自己做错的事遗憾,但是他不再痛恨了,那些遗憾,若有机会,他尽力去弥补,若没有机会,也都是天数运时,人力所不能为而已。

西域曼陀罗瘾毒,再也没犯过,即便稍有不适,他也能用内息调整排解出去,他开始怀疑,这真的是魔头的功夫么?

等到施即休带的十日的粮食吃完了,他才想起,该返回去取些粮食。

他再从那甬道里出去,此时耳聪目明胜过去百倍,才发现甬道里有许多障眼法,难怪他那一次虽然可以暗夜视物,却走不进来,出去的路轻松许多,他一会就到了洞门口,那一道铁栅栏,他只要伸伸手,就可以轻易推开,信步走出去,但是他不舍得离开,他想把这心法钻研透了,等他出去的时候,他想去找他从前觉得最无可能超越的人,准岳父陈慈悲,较量一下,想到这,他竟会不自觉地笑出来,让那老头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门口竟然没有吃食,施即休有些愤怒,大叫了几声,实际上他还是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若真的用力喊,恐怕贺雀坐在塔尖上也要听见了,上面的小兄弟听见了喊声,惊惶地跑下来,见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施即休,竟然哭了,“……师兄……你……你还没死?”

说了又觉得不对,赶紧改口,“呸呸呸!师兄!我是说……你都五十多天没出来取吃的……你……你怎么活下来的?你一个月没出来的时候,我去报过师父,师父也说,你可能死了,让我以后不要再送了,师父好像还……哭了呢……”

施即休一笑,“咳,行了,你别在这哭了,快去给我拿吃的来,记得,拿热乎的,要是师父问,你就说是我要的,完了记得去告诉他一声,我还没死。”

小兄弟兴高采烈地去了,半个时辰才回来,竟然真的给施即休端来了好几个热菜,到了栅栏门口犯了难,栅栏缝隙太小,盘子递不进去,兄弟忙活了半天还是没办法,只得说,“师兄……要不……我喂你吧?”

施即休摆摆手,两指勾住那铁栅栏,轻轻用力,那铁栅栏就弯了,在小兄弟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施即休席地而坐,大快朵颐,吃完了之后,把餐盘递出去,又随手把铁栅栏复原,接过小兄弟递过来的干粮,对他说,“多谢你了,小师弟,往后不用再来送了,这些吃完了,我就出去,你快去告诉师父吧!”

施即休转身又回了地下。

过了些天,粮食快吃完了,施即休感觉自己神功也将成了,这几日就打算出去,他尽力将墓室里那些被他损毁的东西复原,唯独任光影那封绝笔书信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不知这封信是不是写给他的,没有任何称呼,放回原位,又不知道任光影真正想找的人有没有机会发现这里,那几日便日日端着那手书看,看一会儿,放在一边,入定练功,练完了功,吃点东西,再接着思索,如何处理。

那羊皮卷看着看着,竟然发现它另有门道,羊皮卷翘了一个边,施即休用力一撕,一张羊皮卷变成了两张,里面又是写满了迷迷蒙蒙的小字,抬头上说,这是无邪心法最顶峰的一个小节,学完了之后,就圆满了。

施即休心下大喜,赶紧坐下练习,照着那文字间的描述,缓缓推动内息。

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施即休感觉自己飞翔在九天云上,架着彩霞,乘着清风,身边有无数神佛作伴,无比欢畅,丝毫没有防备下一刻,他陡然从那天上跌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施即休好像从入定的状态里强行被人拖了出来,才知自己喷出三尺长的鲜血铺地,腔内疼痛翻涌。

赶紧再看一遍那羊皮卷上的描述,自己练得没错呀,然后看到最下面一排小字,说练到这里,他应该已经经脉逆行、口吐鲜血了,施即休惊异,任光影接着说,若求解法,搬开那盆景。

施即休赶紧把羊皮卷扔到一旁,毫不费力搬开了那个棕红色大盆,底下有个圆环贴在地面,施即休用力一拉,圆环带着一个铁盒子给拉了上来,封死的,施即休运气,以肉指扒开了那锈迹斑斑的铁盒,里面又是一张羊皮卷。

这时候施即休脚下开始摇晃起来,头顶传来轰隆声响,响声越来越大,铺天盖地,上面一层的白玉碎裂成小块,呼呼地砸下来,他才意识到,他刚才拉出的铁盒,是一个启动机关。

一刹那,整座通天塔轰然倒下,施即休被埋在了下面,但他毕竟练了无邪,几得不坏之体,虽然费了些功夫,他还是从地下不知道几层的位置,把自己扒了出来,站在废墟上看着损毁的通天塔,脑子里印刻着那羊皮卷上任光影给他的真正的绝笔,开始迷茫起来。

任光影绝笔上说,不要迷茫了,这些东西就是留给你的。你得的无邪心法确证无疑,我访遍天下,也只得你一人能够接的起无邪心法,但为了一些缘故,我必须留一个漏洞给你,你需得自己努力填补这漏洞,否则,无邪心法只能消弭于世间了,她也没有遗憾。

任光影给施即休讲了一个故事,有关贺雀做的是什么事情,她又做了什么事情去对抗贺雀,那些闻名天下的恶臭事件究竟是何人所为,后来又因为什么,没能杀掉这些人,她无意于为自己正名,她虽然写下来这些,也做好了永世无人能看见的准备。

任光影希望施即休能够去完成她当年没有完成的事情。她说她知道进来的人是一定是他,因为她的布置,这天底下除了她留在施即休经脉里通天海,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解的开,贺雀和他另外几个徒弟也不行,而任光影之所以认为施即休一定会来,是因为她临死之前透露给贺雀,她在通天塔下留下了秘密,贺雀一定想知道她留下的是什么,所以他一定会找人来探。

她也知道,有一天施即休感受到他身体里的通天海的力量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来找贺雀,贺雀也一定会让他来探通天塔,而他又是这世上唯一能打开那白玉台的人。

任光影说,施即休需要把贺雀及另外六位师兄师姐体内的通天海真气都吸取过来,便能填补无邪心法的漏洞,而那一道真气,已经与那些人的心脉相伴相生二十多年,各个都深深地依赖着那真气,若是吸取过来,那些人必定会丧命。

若不吸取,死的便是施即休,那经脉逆行的痛苦,便是任光影留下来用以时时提醒施即休,他还有任务要去完成。

但是想做到这件事,任光影说,你需得完全相信贺雀,然后要全然推翻自己。如果他不信贺雀,贺雀就会发现他,如果他完全相信贺雀,又难保施即休还记得这个任务,他可能就真的完全变成的贺雀的傀儡,贺雀有这样的魔力,因此要在某一个时间,施即休需要完全推翻自己,才能从中把自己拔出来。

施即休有点不明白,任光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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