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姐日复一日百无聊赖地坐在长阳客栈顶楼正中间的客房里,呆呆地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街景,早起有个卖油条和浆子的老头,中午是客栈自己摆的摊,卖自己酿的酒,晚上门口挂满彩灯,用那新鲜靓丽吸引往来游客。
秦书生则几乎一整天呆在一条地下通道之隔的红袖楼,那个雅致的房间是沈西楼专用的,每一座红袖楼都给他留了这么一间,沈西楼一己之力,扛着神农教三千教众的银钱花销,他当然不容易,他当然不能把他赚来的钱全给那些人花,他要让自己过神仙般的日子。
每日大约将近子夜的时候,秦书生醉醺醺回到长阳客栈,借着酒劲和季小姐说几句话,也说不到什么点子上,常常所答非所问,然后就与季小姐分榻而眠,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一准是秦书生刚起床,沈西楼就叫人来喊,秦书生就又跑到红袖楼去了,他已经许久没和季小姐说过情话,也没有给季小姐写过情诗了。
沈西楼也来过两次,每次站在季小姐门边说,“季小姐请放心,阿秀在红袖楼,没听过一支淫词艳曲,没一个姑娘伺候,只不过和我喝喝酒,下下棋,我答应季小姐,绝不会让阿秀做对不起你的事。”
季小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神情日渐暗淡下去。
那秦书生在红袖楼到底在干什么呢?每天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沈西楼先在自己的房间里摆上吃食,俩人浅啄几口温酒,吹吹牛,吃吃饭,喝喝茶,就到了申时前后。
然后沈西楼就让秦书生在他的书房里看书,沈西楼的书房真稀奇,收的都是天下难得见的孤本,看得秦书生如痴如醉,秦书生看完了,沈西楼还让他给讲,秦书生讲的时候,沈西楼就整个人极舒适地瘫在他的软椅里,翘着脚,颠呀颠,茶壶高高地举起,茶水细细地流下,好不快活!
偶尔也不讲书,俩人就下棋,沈西楼是个中高手,秦书生简直想把书生这个名号让给他。沈西楼此人真的是越看越神奇,琴棋书画诗酒茶花,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精通,秦书生抛什么,他都接得住,妙趣横生。
到了晚上,俩人再整治一桌,菜没多少,但是晚上有好酒,喝了酒,微微醉,秦书生好像去漫游仙境了,游了一圈,觉得身上疲累,这时候,沈西楼就拿出他的独门绝技。
第一回秦书生醉倒在沈西楼的宽床软榻上的时候,沈西楼对他说,“阿秀,你累了,我给你捏捏肩松松骨吧。”
秦书生趴在榻上,迷糊着应,沈西楼扯下了秦书生的衣衫,露出后背,沈西楼拎起秦书生后脊梁上的一串肉,从脖颈搓到尾骨,秦书生迷蒙中突然痛得精神了,还以为沈西楼要杀他,放声大叫,头和脚都痛得翘了起来,沈西楼松了手,把他的头按下去,“忍忍,等会有你要谢我的!”
沈西楼的手时而如天上的云,柔弱无骨,时而如两个大鼓槌,铿锵有力,在秦书生后背上来回游动,嘈嘈切切,秦书生初始觉得痛,渐渐竟无比舒畅起来,所有的筋都拉开了,所有的骨头都松快了,带着微醺,秦书生缓缓进入了梦乡。
沈西楼说,“阿秀,你有福气,我这手艺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享受过。”
许久秦书生才回了一声,“谁?”沈西楼吓了一跳,他还以为秦书生睡着了。
“你和我爹。”
“哪个爹?”
“只有一个,另外那个算是什么东西。”
“哦。”秦书生不再做声,呼吸渐沉。等了一会,沈西楼问,“阿秀睡了吗?”
秦书生没有声音,沈西楼拉过一张蝉翼样薄的绸缎,盖住秦书生的背身,盯着他发呆,心想要是当初有得选,谁愿意做沈西楼?难道不会都想做秦书生吗?秦书生心性纯粹,就算历尽人间苦楚,从来不改天真善良,和秦书生交朋友,让沈西楼觉得好像偷得了另外一种身份,秦书生从不像旁人一样,总要在他沈西楼的名字前面,加上妓院老板四个字。
但是秦书生睡不了多久,大概一个时辰,他就醒了,穿好衣服,登上靴子,回长阳客栈去。
而歃血盟和玄雅堂那边就僵持了下来,凤灵岳不离开成峰身边丈远,歃血盟的供给续上了,凤灵岳出门去采买,将华成峰带在身边,一小车一小车的,将歃血盟买得吃穿不愁。
玄雅堂不敢攻,也没法撤。
只是华成峰总是要时常去跟欧阳青鸟解释,他和灵岳已经没有关系了,俩人也确实牢牢地守着各自心里的人,但青鸟总是冷冷地回复他,“不必告诉我,这跟我没关系。”
过了十来日,华成峰终于见到了沈西楼,见面地点就在长阳客栈往红袖楼去的地洞之中。地洞里有个宽敞的地方,华成峰到的时候,沈西楼已经在等他了,成峰抱了个拳,“沈尊主。”
沈西楼却腰肢一闪,手像钟摆一样朝着成峰胸腹间推过来,成峰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格挡,沈西楼出手迅捷,如天突降大雨,只一瞬,两人过了十招,沈西楼停了手,握住成峰手腕,笑笑说,“四成。”
成峰问他说的是什么,沈西楼却转移了话题。
沈西楼从来不是别人问什么他就说什么的主,得看他想说什么,“华老弟,你可知道,你父亲故去之前十来天的样子,曾经单独与我说过一回话。”
成峰讶异,他不知道父亲跟沈西楼还有交情,连忙又问,沈西楼这次答了,“去年盛夏,在红岫园,他首轮出战,被蒋玄武弄了些肮脏手段陷害,他蒙了冤,在章台柏倒数第二轮开战前,他找到了我,说他已经查出了蒋玄武做的是什么手段,我那日在台上揭发蒋玄武,从他背部打出钢针,是你父亲教我的方法,他那时候已经拿到了证据,但他说要是他自己去揭发,蒋玄武恐怕有防备,不知还预备着什么后手,且众人恐怕并不信,因此他拜托我去揭发蒋玄武,一则洗刷他的冤屈,二则可以显示红袖楼的公正,三则从神农教内部来讲,也可以打击蒋玄武的士气,讲得十分有理有据,你父亲说,利害已经陈明,如果我不愿意去做这件事,他也不勉强我,那么他自己也就不会再去揭发蒋玄武,他的比武就到那里为止了,即刻离开红岫园,他说他本也不是爱名利之人。”
成峰没想到还有过这么一段,他沉思一会,“他说谎了,他不爱利,却爱名,不是世人所说的万人敬仰的名,他爱的是,要着江湖上人人都赞他一句好的名。”
“虽然只有过那一番对话,但是我看得出,你父亲是个真正坦荡的君子,是真正明白形势的人,如今的形势,不知道你是否清楚?”
成峰抱拳,“也是苦无出路,沈尊主请指点一二。”
沈西楼摆摆手,“我倒是有个想法,我这些年来和蒋玄武、胡千斤明争暗斗,对他两个不说是了如指掌,也能猜个七八分透,蒋玄武听了旁人搓火,以为我要接圣主的班,对我痛下杀手,派出来的便是那赵寻常,赵寻常将我杀得好苦,险些下了地狱,我从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多追问,既然他动了杀我的心思,我往后便不能再容他为非作歹,再容他,他早晚有一日要干大坏事,眼下正是个好机会,我们联手,杀了他!”
成峰说,“那赵寻常后来如何?”
沈西楼眼里闪过一道凶光,“被我杀了!”
成峰叹,“好!你不杀他,我也是要杀的,光这一条,就要多谢沈尊主了。只是,蒋玄武现在避战不出,我歃血盟也不剩多少人了,如何杀他?”
沈西楼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叫我妹子去和蒋玄武约战,约他单独对战一场,蒋玄武这些年来十分小心谨慎,已经轻易不和人单独对战了,但是你不一样,你跟他有血仇,他一日不把你杀了,一日便睡不安稳,做梦都是你要来取他性命,而且现在的情况,若不应战,他襄阳之行就算是白跑一趟,他一定不甘心,但有一条,只有他觉得他有把握杀了你,他才会迎战,他不知道我给你解药的事情,他觉得你大概还有百花娇的残毒在身,因此你这些日子要表现得更虚弱些,让他觉得你是已经在破釜沉舟了,他便会出来应战。”
成峰点头,沈西楼接着说,“你跟他约在城外卷平冈上,那里没法藏人,他能耍的手段有限,但你要与他申明,若不是他独自前来,你便不战,我估计你在去卷平冈的路上就会遭到他的伏击,你会受伤,他们几个不是你的对手,这个伤你必须受,否则他就会起疑心,但记得护住要害。蒋玄武的剑棍有个要命的诀窍,轻易不会出手,剑棍顶端,还有一条三寸长的尖刺,淬剧毒,专等出其不意之时,突出伤人,几乎百发百中,见过的人,都死了,这一点,你要死死防备。”
成峰更加郑重的点头,沈西楼说,“蒋玄武还有一件软猬甲,他那一日一定会穿着那东西,难就难在,那软猬甲十分坚实,你的钢鞭打不透,”沈西楼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瓶,“但是也不是没有破绽,这瓶药水,一刻钟的时间,便可以化开那软猬甲,但是怎么用到他身上,你得仔细想想,这个药水很厉害,你的钢鞭也沾不得,沾了就化了。”
成峰接过那东西,左右端详。
沈西楼还没停,“蒋玄武疑心很重,你需要给他造一个势,让他觉得你必败之时,你再出其不意反击,才有胜算,你的功夫比去年在红袖楼的时候,已经精进了许多,但是蒋玄武的摧心掌已经大成,并且他还修炼了另外一套邪功,叫做任太岁,我也没见过,据说是武林一位前人任光影手里传下来的功夫,十分邪恶。华兄弟,即使是告知了你这些,我刚刚试探过你的功夫,你新近受了不少伤,我估计你十足准备,也只有四成的把握杀他,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了。”
“此次机会难得,便是只有一成,我也要去。”成峰下定决心。
“我这里有一个药丸,你可以拿回去让欧阳掌门验过了再吃,对你的伤有极大的好处。”
成峰谢过沈西楼,两人又研究了许多细节,大约谈了近两个时辰,华成峰便回去了。
成峰从长阳客栈出来的时候,灵岳已经采买好了一大堆的日用物,全背在自己身上,而华成峰面色苍白,连咳带喘,腰背都直不起来了,看着十分虚弱。
灵岳听了成峰讲述他和沈西楼的安排,次日便出发去望家,给蒋玄武下战书,决斗约定在三日后。凤灵岳承诺她不插手他俩人的决战,蒋玄武也承诺他一个人前往。
这三日里,华成峰吃了沈西楼给的药丸,欧阳青鸟也调配了各种修复伤口和华成峰能受得住的补药,缓缓进补。
三日后的早上,是个阴天,成峰穿戴整齐,腰间悬着钢鞭,头上扎着高高的马尾,好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临行拉住闻善和弦月道别,“我今日只有四成把握能战胜蒋玄武,若是我不能活着回来,一切计划如旧,你两个和歃血盟剩下的人一起,躲起来,活下去,好好练武,十年之后,我的亡魂要是看不到这院子里升起歃血旗,半夜要来找你两个算账!记住了吗!不要哭哭啼啼。”说着伸手给那俩人擦一下眼泪。
闻善哭着鼻子,“师父!你说点吉利的!你这样说我们害怕!”
成峰敲了敲俩人的脑袋,“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何惧生死?”
那程风雪也躲在一旁角落里,使劲地摸眼泪。
外面乌沉沉的天压着地,好像要下雨的样子,与众人一一叮嘱过后,成峰在大家凄切的目光中,毅然决然地走出歃血盟的大门。
身后众人一直保持着目送的姿态,没一个人动。
突然,华成峰又踹门进来了,越过众人,直接走到欧阳青鸟身边,拽着她的胳膊拉到了一边,成峰盯着青鸟的眼神好似带着火,“青鸟,你听我说两句,往后怕是没机会了,我没有疯,你不要生气,我要是今天死了,这一生终了二十二年,往后人们提起我的时候,连二十二也记不住,他们会说,华成峰二十多岁就死了。你知道么?青鸟。”
青鸟一愣,成峰语气严肃,让人没法打断,“不管活得多么短,我真是不想留一丝一毫的遗憾在这人间,所以哪怕必死,我也还是要去,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仇,生死都要我自己扛着;还有一件事,青鸟,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否则死不瞑目!”
“那天跟你说的话没说完,你以为我是和旁人一样的登徒浪子,我告诉你我不是,要是今天不死,我便要与你携手白头,不是虚情假意,不是欺你哄你,全是肺腑之言,但……要是今天死了,青鸟,你记住我好吗?记住华成峰死那年二十二岁,意气风发,今日舍生取义,是个英雄好汉!不是孬种!他还想要娶你,虽然到最后没做到,但心意一直有。”外面起了一阵狂风,成峰再没说一句话,盯着青鸟的眼睛,突然搂过她的脖颈,在她唇间落下深深一吻,转身冲了出去。
青鸟呆在原地,像被那一阵风吹空了灵魂,无法言说的失落感弥漫全身,委屈得想哭,唇间仍留温热,那一吻回味悠长。难道他竟动了真格的?难道他今天真的会死?
这孤胆英雄,风掀起他的衣摆,那半边天的乌云好像都压在他的肩头,他坚定地走向未知的命运,哪怕深爱也不能将他留住。
出了城,上了山岗,正行间,一柄金色的小板斧迎面劈了过来,成峰手间突然生出条钢鞭,只听咣啷一声响,钢鞭缠上灵龙斧柄,力大无比,灵龙斧脱了手,被钢鞭带着转了一圈,再朝蒋信义飞过去,蒋信义旋身接住了灵龙斧,成峰怒道,“姓蒋的又说话不算?”
蒋信义一笑,“我替叔父来打个头阵,怎么了?不违反你们的约定。”说着灵龙斧又出,要说一年前,蒋信义大约还可以和华成峰过上一百招,到了今日,他已经远不是对手了,成峰手中的钢鞭挥舞着,拨云卷雾,将灵龙斧遛得滴溜溜转。
成峰想,为了让他老蒋安心,他不能全身而退,必须要受点伤,但是他也不能白受这伤,想到这里,故意卖了个破绽,蒋信义已经明显不敌,他自然要紧紧抓住这个破绽,板斧好像化作一条龙,朝着成峰胸口飞过来,成峰略一晃神,侧身就躲,但是没有全躲过去,手臂上添了灵龙斧的一条痕迹,正是握着钢鞭的那条手臂,手一抖,钢鞭落地,蒋信义狂喜,赶紧又上前一步,打算乘胜追击,哪成想成峰的钢鞭从地上飞了起来,一端缠绕在成峰的脚上,成峰一个跟头,钢鞭的另一端狠狠地抽在了蒋信义脸上,蒋信义捂着翻着血肉的脸,嚎啕大哭,成峰收回钢鞭,抬足就继续往山岗上跑。
没跑一会,宋依稀从一旁闪身出来,两人各自拿着兵器,对峙了一会儿,宋依稀突然抽出铜笛,华成峰举起钢鞭迎战,这一战更是快,只打了不足十合,华成峰手背上出了一道伤,宋依稀全身而退。
华成峰拔腿再跑,宋依稀也没追,眼看着快到岗顶上了,许氏母子同时出场,那许方寸对华成峰充满恨意,他曾偷袭许方寸的土华分舵,令其损失惨重,那许中升也不是什么善类,手里使一条狼牙棒,母子俩一起出手,将成峰围困其中,刚打了没多久,灵龙斧又飞过来,此番那灵龙斧的凶猛已然与适才不同,刚刚遇到的灵龙斧确实是替叔父打个头阵的意思,而此刻的灵龙斧,却在说,你抽了老子一鞭子。
许氏母子和蒋信义三人围攻,华成峰应付起来颇有些费力了,一闪神,腹部横着中了一棒,那许中升力道很大,成峰十分吃痛,猫着腰后退,许久没直起身来,嘴角流出鲜血,那一棒本是当着胸来的,若是中了,那力道难保内脏不受损,所幸中的是腹部,成峰又尽力后退,受的只是皮肉伤,看着重而已。
成峰领了这几个伤,便不再跟他们恋战,钢鞭横飞,一条化作数条,三人也都被抽得狼狈,成峰并未赶尽杀绝,趁着三人吃痛犹疑,迈开大长腿,朝岗上飞奔而去。
站在卷平冈上,那天仿佛压得更低了,蒋玄武敦实的身影在山雨欲来映照之下,虎虎生威,成峰一步一晃地朝他走过来,蒋玄武直盯着他,双手抱胸,剑棍立在一旁的地上,人与剑纹丝不动,华成峰好像站到蒋玄武对面已经费尽了力气,嘴角挂着血,眼眶发青,眼神闪烁。
蒋玄武声如洪钟,“华成峰,你来迟了,怎么?你怕了?”
成峰咧开带着血的门牙,声音里透露着虚弱,“明知故问!”
“哼!没说路上不可以袭击,你还是不错,居然真的能打到我面前来,你果真自己来,不怕我这里布下天罗地网?”
成峰瞪着他,“你不会,你也想跟我打一场,你想将来对人讲,我们父子二人都死在你手上,对不对?”
“你知道自己必败,你还来?”
“为何不来?”华成峰豪情万丈,“死又何惧?我即便死,也要夺你半条命,剩下半条,将来自然会有人替我拿!”
“靠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么?”
华成峰甩出钢鞭的一瞬,一道闪电划过,好像是钢鞭劈开了云层一般,“休得再废话,出招吧!谁生谁死,今天就见分晓!”
钢鞭迅捷,蒋玄武反而好像行动很慢,成峰观察,蒋玄武若是心思正,该已成为一代宗师了,蒋玄武抓华成峰的招式的痛处抓得很准,他没有多余的花招,剑棍每一式都不浪费,招招点题,十分沉稳,对比之下,好像华成峰的招式有些花里胡哨了。
成峰连出了将近五十招,钢鞭竟没有近蒋玄武身一下,蒋玄武脸上隐隐带着笑意,好似必胜,但他也不敢全然放松,华成峰的五十招,没有定式,不是任何一家的即成武学系统,很像是现场临时编出来的,招招都不重样,蒋玄武预料不出华成峰接下来会出什么招。
此刻蒋玄武想在华成峰身上看的,已经都看到了,突然加快了进攻的速度,剑棍凶狠,钢鞭霹雳,两厢纠缠,难分难舍。
成峰突然艰难起来,蒋玄武剑棍不仅力道大,速度快,那棍上还有真气随着一招一式发散出来,即便是剑棍不到之处,只要被那真气扫到,便是一道血痕,成峰突然惊悟,这便是摧心掌,只不过蒋玄武已经练得出神入化,将掌法内化为剑法,或者哪怕不是通过剑棍,飞花摘叶,都可摧心。
成峰只得更加小心谨慎,倏忽间,一百招已经过去了,成峰被剑棍真气撕破了衣衫,划伤了几道皮肉,蒋玄武的剑棍几乎毫无破绽,成峰仔细对敌,防着自己漏了怯,让蒋玄武有机可乘。
成峰虽然只有二十二,但是他的耐心可不比蒋玄武少,此刻越发沉稳下来,摧心掌威压持续升高,成峰渐渐有些支持不住,露了些狼狈之相,蒋玄武便按奈不住了,对付华成峰这样变化多端的对手,要谨防夜长梦多,蒋玄武剑棍像搅动了山岗上的风,呼啸啼鸣般朝着成峰杀过来,终于,成峰刚刚受了狼牙棒的位置,受了蒋玄武重重一剑棍,二度受创,华成峰几乎肠穿肚烂。
蒋玄武笑得眼角弯弯,仿佛意料之中,又好像意料之外,华成峰痛得七荤八素,手抖不停,但是手上的招式动作须臾不敢停,不过力道已经在减弱了,蒋玄武继续步步紧逼,又一剑棍凶猛地砸在了成峰后背上,成峰往前趔趄,喷出一口血,转身刚要回击,剑棍的尖已然到了他喉头,他知道下一秒,那尖刺就要从剑尖上伸出来,一击穿喉。
成峰用尽了全部力气,扭出了个常人扭不出的造型,好像突然化身一条水蛇,软趴趴砸在地上,堪堪躲过,尖刺从剑棍尖上出来了,像个巨型的马蜂尾,蒋玄武一惊,原本势在必得的一招,他怎么可能躲过,成峰脸上闪过一丝邪笑,蒋玄武只见华成峰袖口一挥,一瓶热油泼在了他脸上,顿时脸上仿佛被火烧一样,眼睛也被迷住了,蒋玄武痛叫一声,伸手一摸,摸下来一片脸皮,不英俊也不潇洒的蒋玄武,毁容了。
蒋玄武的眼睛看不见了,成峰趁机抽了几鞭子,蒋玄武哀嚎着,捂着眼大叫,“华成峰!你个小王八蛋!卑鄙!”蒋玄武听着声音躲着那钢鞭,但是还是挨了几下,不过有软猬甲,只是痛,没有伤。
“你姓蒋的卑鄙了这许多年!怎么不容许旁人卑鄙一次了!”
蒋玄武奋力地挣扎着应付了十几招,眼睛逐渐能看了,但是眼皮好像烧没了,眼睛十分干燥,一睁就疼,蒋玄武硬是顶着那疼瞪着眼,挥舞起剑棍,招招下死手,比刚刚更加凶狠残暴,蒋玄武面目狰狞,成峰看着没有脸皮的蒋玄武,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头,他此刻也想速战速决,万一山下那四个上来助战,今个就没戏了。
急了,出手就有点混乱了,竟然被蒋玄武在毁了脸的情况下占据了上风,两人都丝毫顾不上风度和风采,招式堪称流氓,成峰被蒋玄武压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