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怀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让家人们都行动起来。
“今日就走!趁着乱,去西边的小城门。”
街上已经渐渐乱起来了,急促的跑步声、鞭子声、牲口的嘶鸣声、人类的喊叫声混在一起,听得人心慌。
“都别怕!跟着我!”
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手里握着刀,一路打头阵。
路上遇到求救的、让他们带着一起走的,被他无视了;还有人想趁机抢他们骡车上的粮食,被他一刀砍死了。
这是严怀头一回杀人。
热血溅了他半边脸颊,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却仍旧咬着牙故作冷静地擦了把脸。
“继续,走快些。”
他坚定不移地朝着西边走,北边的主城门那边却时不时地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比夏日里的炸雷还要惊天动地。
他不知道襄军到底在折腾什么,但听着这动静,他突然就明白为何襄军能横扫长沙。
这样凶悍的敌人,可不知会如何对待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呢。
“再走快些!”
严怀又喊了声,脚下生风。
西边小城门渐渐映入眼帘,那里虽然也是乱糟糟的,但没有襄军的踪迹。
严怀心中一松。
正要对家人们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来,就见那刚刚翻修加固过的小城门从外向里,轰然倒塌。
一支身穿短袍、外披铠甲、足蹬长靴的玄甲军阵风一般地冲了进来。
打头的是步兵,后方紧随而来的则是立于战车之上的弓箭手。
严怀意外地在战车上捕捉到了女子的身影,那女子似乎是将领,肤色偏黑,气势凛然。
她手中举着个奇怪的物件,嘴里喊的话通过那物件传递出来,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跟千里传音似的,还有阵阵回响。
“所有人放下器械!降者不杀!”
西边小城门处的寥寥守军想要对抗气势汹汹的襄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光是那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就吓得人不敢动弹一下。
严怀看了眼襄军步兵手中雪亮锋锐的长矛,再看看自己手中粗制滥造的长刀。
只怕他的长刀还没伸出去呢,人家的长矛就捅穿他的身体了。
严怀心如死灰般地扔了刀。
终究是他无能,保不住一家人,只能祈求襄军能有些良心了。
周遭的人都十分识相,纷纷丢了器械,站在原地静待襄军处置。
这时,襄军的玄甲军阵从中间分开了,让出一条道来,一群抬着拒马的襄军从中间穿过。
然后将拒马就地一一摆开。
很快,襄军就以西边的城墙与东边的拒马为界限,圈出了一块区域。
那女子又朗声道:“所有人不得妄动,稍后自会有人一一登记你们的身份信息,安排你们的去处。”
“记住,冲拒马者,格杀勿论!”
一听这话,严怀又打了个颤。
他在心里叹气,又不敢表现出来,转头去看身后的家人。
出门前,家中妇孺都往脸上抹了黑灰黄土,妻子特地给生得漂亮的女儿胡乱涂抹了一番,掩盖她的美貌。
“之后不管发生什么,孩子们都不许说话、不许哭闹,好好在大人身后藏着,知道不?”
虽然知道无济于事,严怀还是忍不住一再叮嘱,末了又把家中青壮喊到一起,“真要有什么事,拼了命也得护着老幼妇孺跑,都明白的吧。”
“明白的。”
严怀进行了最后一次家庭动员后,便只能无奈等着襄军拨弄他们的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