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了他们发间。
像染着一层白。
顾庭渊看了许久,突然伸出手贴了贴那张脸,意识到什么,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有什么滚落在雪地里,烫出两个坑。
“师尊。”
他声音沙哑。
“你说,这算不算……共白头啊。”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这是不是,也能算一次……好歹算一次……
共白头。
只要有那人在,他心中的山峰永远不会消失。
而此刻,山峰崩塌,飞雪落尽,天光撕裂,一切化为虚无。
雪还是化了。
雪色消融的刹那,层层掩盖下的疤痕,溃烂的伤口被一丝不落地扒开。
他站在一片空白中,周身渐渐被海水淹没。
碧波荡漾,他出现在不尽海的一处秘境门口。
层层剑意封锁的秘境,像是封锁着一份他不能接受的真相。
但他迟早要接受,辛辛苦苦遗忘的那些,他一点点捡回,将刀子在心上,在骨间刻出一个人的名字。
随着他缓缓走近,剑意自动消散。
不大的一处洞穴内,白衣人抱着另一个黑衣人。
他们的身下,有复杂华丽的纹路流淌,仔细看去只能感觉神魂颠倒,寻不得清明。
一瞬间的恍惚,他进了那具黑衣身体,缓缓睁开眼。
叶微尘静静看着他,苍梧如记忆中那般穿透他的心口,那么的凉,却没有任何痛楚。
他听到他的师尊突然开口:
“再见时,不要相信我说的话了。”
像有一道闪电劈开亘古的迷惘,他突然发现,面前的这张脸,是那样的模糊。
艰难地转身,他望着身下的纹路,突然伸出一指,轻轻点了下地面。
有疯狂的笑声在神魂里响起。
那么痛,那么歇斯底里。
那么恨,那么刻骨崩心。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
面前的一切如镜花水月消散,揭开了真相的面纱。
他坐在原地。
怀里抱着一个人。
他的掌中握着一把剑。
是渊止星明。
怀中人的后心穿过剑尖。
血色染红了那片白衣。
有零碎的火光从伤口飞起,像是一场他一直想看、却一直没能看到的烟火。
他们身下,一个巨大、古老的字缓缓浮现,带着法则的气息。
【幻】
顾庭渊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僵硬地,缓缓地,将目光移到那道穿心伤口上。
叶微尘微垂着眸子,面色苍白,艰难开口:
“本不想如此……”
“但只有你可以……至少……你自由了……”
血从他唇间不停地溢出,很快染红了衣襟。
顾庭渊抬了抬指尖,颤着手,倔强地擦着那些血迹。
擦不掉,擦不掉,擦不掉。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几乎崩溃,眼前这一幕超出他的理解,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流淌出来的不仅是血,飞舞的不仅是火光,还有面前人的神魂。
在他面前,寸寸崩裂,飞上高空,随风飞往整片大洲。
冰冷苍白的指尖握住了他的手,带着血的粘稠质感,像是永远逃脱不了的噩梦。
叶微尘眼底的冰冷散去得干干净净,像是日光下的山川河流,那么美好,让人眷恋。
他声音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痛楚和颤抖:
“再见时,不要相信……我说的话了。”
那双手覆上顾庭渊的眼睛,熟悉的静心香气带着血腥的味道,清冷的声音透着虚弱的沙哑:
“别看。”
“庭渊。”
顾庭渊浑身颤抖,喉间挤出几个字:“师尊……”
叶微尘的声音越来越低,手臂因为无力微颤,但他依旧没放下捂着面前人双眸的手:
“你睡一觉。”
“等你睡醒了,师尊就回来了。”
那双鎏金色的眼眸深处浮上一抹愧疚,火焰禁制瞬间形成,层层封锁住这份残忍的记忆。
手无力地垂下。
叶微尘的脸庞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血色。
他看上去就像笼在一片月光里,随时会随月色散去。
落日溶金般的眼眸暗淡,身影逐渐透明。
风吹过,一瞬间,化作漫天火光。
火光像是翩跹的蝶,越飞越高,从秘境上方的空顶中飞出。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