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峦垂头丧气,低声说:“原想把楚尽带回十二阁,请阁主救助,再帮忙渡回记忆,却被七系的赵柘捷足先登,说是奉命接人,所以我们最后只将尸尊带回十二阁了。”
乌绥起初日夜沉溺在记忆之中,虽然难以抽离,但神智还清,奈何时间久了,她渐渐分不清自己和楚尽。
乌峦说能感受到她状态不对,后来给他的感觉就是此人废了,他殚精竭虑,兹是提到归还记忆,乌绥定大怒,还特别敏感,哪怕旁敲侧击地说起有关记忆之事,她也会暴跳如雷。
“最近更严重了,我没办法必须跟阁主商议对策,这才连哄带骗地把这事办了。原以为渡回楚尽记忆,一切就都好了,但乌绥又闷在房间不吃不喝,只顾看这些东西。”乌峦示意我看角落中的匣子,愁苦一并迸发出来。
它们不止是乌绥的执念,更是乌峦的心病,他面对它们只剩被折磨到绝望的神情,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说:“这都是她曾经迷失在记忆中所作之物,我这次强行给它们送到这儿,也是希望托阁主交给尸尊,这该是它们最好的归宿了。”
白淄说先帮我保管,有要紧事和我商量,随即谈起乌绥转世一事。
她要将乌绥投入凡间做一世男子,且和我有一段缘分,又说不耽误我正事,她已经通知吕牧廉,让七系第七处主办李侗炼出一副和我样貌相同的人儡,待时机成熟可以陪伴乌绥左右,我得空加以照看则是。
这桩事我欠乌氏兄妹天大的人情,能够出份力再好不过。
白淄说乌绥还在槐花树下,问我是否去见一见?不知该如何形容我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触,只能说我真的心疼她了。
我走到清玉边缘时便看到中央的槐树下细小的轮廓,她穿着一袭银白袍,落寞的眼光穿过茂盛的枝叶,直勾勾地望着天空。
我走过去向她揖礼道谢,当她回头看我的霎那,我突然很难受,因为她转身幅度和抬眸神态近乎和楚尽一模一样,我仿佛能通过这一霎回望见她在苦海中沉沦的日子。
她眼圈红了,无言地凝视我,很久才唤出烟雀,之后便泣不成声。
我不擅长安慰人,只好安静地陪她。她对我说了许多话,基本是她从始至终的心路历程,印象最深是她掷地有声的一番话——
“阁主对我谈起化执念之事,要用来世救今生,其实经过这一次,我已经看破许多了,但是还没顿悟。我那么爱你,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分明清晰地记得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结果都是梦幻泡影。楚尽记忆这桩事,我帮他,他也帮了我,我们始终都在互相成全。我想,投生来世也好,我已经不执着与你有情了,只是想有段属于我们的缘分,你愿意吗?”
我微笑着点头,她也回以微笑,又说起关于楚尽的事。
“渡回记忆后,他像梦醒了,我也像梦醒了。他醒来记起一切,我却全忘记了。”乌绥给我看她后颈的红痣,接着说:“我之后还会习惯性地化出它,自己都不明白为甚,直到阁主点拨说这是十二阁弟子都具备的启清砂,我才发觉是按照楚尽习惯点的,他后颈的红痣根本不是启清砂,他是上神,启清砂在他身上不显色,所以他总这样做。”
我们都沉默了,头顶的枝叶在风中作响,槐花簌簌飘落,轻柔地拂过她的秀发,又掉在肩头,从衣袖上滑下,留有淡淡的清香。
她细瘦的手指捏起散落四周的槐花,一朵朵地铺在掌心上,问我是否听过一枕槐安,又托起它们凑到鼻尖嗅了嗅,随后再次转头看向我,良久才小心地问道:“烟雀,你能抱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