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荷用虚弱的声音说:“妈说的事容我再想想。我现在回去休息一会儿。”
回到家,田敬楠把江小荷扶到床上,刚刚躺下,江小荷说:“敬楠,妈说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田敬楠说:“你好好休息,所有的事等把身体养好再说。”
江小荷说:“这件事已经不能再等了,你没听江安说吗?后天合同就到期了,公司上不了市,江安就是赔付那些人10%的收益,这样一来,公司的窟窿就越来越大了!”
田敬楠说:“你也知道这是个窟窿啊?我一直很尊重你妈的,这一桩一桩的事出来,我才看出她根本就把你当成个垫背的。当初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你弟,不顾你的想法的是她,现在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让你补窟窿的还是她!”
江小荷说:“可是,如果我不管,公司下一步很可能因为欠银行的贷款而被法院拍卖,到那时,我辛苦创办的梦兹品牌,我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田敬楠拉住江小荷的手,放缓了语气,说:“小荷,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很了解你现在的感受,因为在这个世上,我是最懂你的那个人,其实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话,你跟我商量的这些事,是不是早就有了主意,或者你已有想出了让梦兹品牌重新翻盘的计划?”
江小荷说:“说实话,到现在我脑中还一片混乱,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想出可以挽救公司的办法。”
正在此时,江小荷的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她接通电话,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小荷姐姐,我是石榴!我亲自种的石榴成熟了,我奶奶让我送来给您尝尝!”
江小荷吃惊地说:“石榴,你在哪儿?”
石榴说:“我在Z市汽车站门口的一个公用电话厅这里。”
江小荷说:“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一会儿去找你!”
田敬楠和江小荷开车出门时,天已经下起了小雨,秋天的雨冷冷的,江小荷不禁将身上的披肩裹紧,来到汽车站时,天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汽车站门前的小商户都已亮起了灯。
田敬楠缓缓地行驶在汽车站门口的马路上,一路寻找着石榴。
很快,江小荷看见在一家店门前,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两手提着两大袋东西,站在路边,在马路上来回张望着。
江小荷叫道:“敬楠,他就在路边,我看到了,把车停下来!”
车子刚一停下,江小荷就跳下车子,她看见被晒得黑黑的石榴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脚上穿着一双粘满泥污的运动鞋,而那双鞋正站在车站前一个水坑里。
此时,石榴也从看了江小荷,立即高兴地向她走过来,“姐姐,这是我种的石榴,我说过等石榴熟了一定给你尝尝。”
田敬楠也走了过来,他接过石榴手中的两大袋石榴,说:“这么沉啊!石榴,你不会就这样提了1个多小时吧?你可以放到路边啊?”
石榴说:“下雨了,我怕石榴被弄脏了。”
江小荷看了看石榴脚的鞋,说:“你怎么一直站在水里?你看你的鞋子都湿了。”
石榴急忙摆摆手说:“姐姐,车站外面人太多了,我想站在一个没有人挡住我的地方,正好这个水坑里没有人,我是怕你们看不到我。”
江小荷拉起石榴的手,看到他粗糙的小手上被那两大袋石榴勒出了一道深深的勒痕,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开始湿润了,说:“你这傻孩子,怎么这么傻,一会儿姐姐带你去买双鞋。”
石榴急忙摆摆手,说:“不,姐姐,这双鞋只是湿了,我回去洗洗还能穿。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和哥哥,你们为我们村里修了路,现在我们再也不愁石榴会烂到地里了。我这次来是代表全村人感谢你们。”
说着,石榴向田敬楠和江小荷深深鞠了一躬。
江小荷急忙说:“石榴,你这么懂事,很难得啊,你今天来是你奶奶让来的吗?”
石榴笑着说:“是我自己要来的,因为我说过,石榴成熟了一定要给你们送一些。奶奶也让我来,她说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这些石榴是奶奶精心选出来的,都是个头又大大甜的,你们一定要尝尝!”
江小荷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石榴,那石榴的确很大,这些石榴籽粒饱满,快要把石榴皮给撑破了。
石榴说:“姐姐,我这次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江小荷问:“什么事?”
石榴兴高采烈地说:“我爸说,他已经找到我妈了,我妈很可能会回来。”
江小荷说:“是嘛,那就太好了!”
石榴一脸幸福地说:“姐姐,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放弃这片石榴地,就是因为我一直相信有一天妈妈会回来,等到她想回来那一天,不会再因为家里的贫穷而再次抛弃我。我爸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我已经长大了,我会让我妈知道,我会给她创造她想要的生活,我会让她看到希望!”
江小荷从石榴那双单纯的充分期待的眼神里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那时连给父亲买一条新鲜的鱼的钱都没有,也就是那时起,她想到用自己的努力改变家庭的命运。
石榴看看天色,说:“哥哥姐姐,天已经黑了,我再不走,最后一班车就没有了。”
石榴说完边向田敬楠和江小荷挥手,边向车站跑去。
看着石榴瞬间消失的身影。田敬楠和江小荷回到车上。
回到家里,田敬楠拿出一个石榴掰开,晶莹剔透的石榴籽像一颗颗晶莹的水晶一样,江小荷看着这些石榴,再次想起几年前第一次见到石榴时他时,因为母亲刚刚出走,他眼神里充满了沮丧,虽然有奶奶在身边,但他仍然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
可是,就像石榴说的那样,他并未放弃这个家庭,而是用自己的努力一点点改变自己的命运。现在的石榴满脸黝黑,身上已经有了男子汉的坚强。
就是在那一刻,江小荷坚定了心中的答案。
第二天,江小荷再次来到屠瑞华的病房里,刚走到病房门口,她就听到江小枫的声音:“江安,已经想了一个晚上了,你到底什么意见?说句话呀!”
江安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抬起头来说:“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没有把公司经营好,但妈这样做也太……”
江小枫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安,说:“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同意妈的决定?”江小枫有点急了,说:“你难道不清楚现在公司的状况吗?妈这样做是公司唯一的出路!姐现在还没有同意妈的请求,如果她同意也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的!你短短四年时间你毁了姐十年的心血,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发牢骚?!”
江安也提高了声音,说:“我知道我错了,但是如果姐愿意伸手相助一把,公司还有翻盘的机会。我是让姐先借我6000万把那些人的债务打发了,这个公司我还会继续把他经营好的。”
江小枫一脸惊诧地看着江安,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从未为什么事着急的她在医院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子,最后在江安面前停了下来,说:“江安!我们姐弟俩从小关系最好,从上学开始,你就一直跟在我身后,我知道你聪明、能干,我当然想把最好的都给你,姐姐也是一样的,我们只有你一个弟弟,所以当初妈提出来把总经理的位置给你时,我才会理解她。你知道吗?妈妈当时那样做对姐的伤害有多大?当初妈拿出干裁缝铺赚的所有钱到Z市办服装加工厂,结果血本无归,妈没有办法,把姐从广东叫回来,那时姐在广东发展得很好,已经当上了副总经理,可是为了咱们家,她从摆地摊开始,一点点把这个厂办起来,你知道这10里她付了多少心血和汗水吗,结果你回来后,妈一句话就把你推到了总经理的位置上,你不仅不知道感恩,还把公司的人一个个换成自己的,连妈和姐最信赖的小星哥也被你气走了!你用人不善,好高骛远,太急功近利,才导致今天的局面。即便是姐愿意借给你6000万,可是那些经销商的心已经伤了,已经对你失去了信任,那些依然还在坚持的经销商都是姐在时一个个发展起来的,他们对姐绝对的信赖。所以妈到现在才终于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让姐接管公司,把一个负责2个亿的公司交给姐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听了江小枫一番话,让江安陷入了沉思,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公司就是这样结束在我手中,我不甘心!”
江小枫说:“你甘心不甘心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要不你等着后天支付那些人10%的收益,要不你安妈的话做!”
听到他们的话,江小荷走进病房,来到屠瑞华身边说:“妈现在怎么样?饭吃了吗?”
江小枫立即走过来说:“吃了一点,现在只能吃流食。她刚刚睡下。”
江小荷说:“既然知道妈刚睡下,怎么能在病房里说这些事呢?”
江小枫一脸惊讶地说:“姐,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江小荷说:“是,我没想到江安会这样想。”她转身对江安说:“我问你,如果我把这6000万借给你,让你还这些入股者的钱,你接下来怎么处置剩余的欠债?”
江安说:“继续把这些连锁店发展起来,而且我们还有三大板块+三大平台的计划还没有实施,我们推进服装生产‘云工厂’的产能转移模式还没有启动,这些都将会使我们的司进入一个更高的发展平台!……”
江小荷打断了他的话,说:“江安,你现在已经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怎么还在做这些听起来很美的梦了!江氏服装公司走到今天,就是因为败在了你的大干快上,一路高歌猛进的美梦里。这些模式固然是好,但江氏服装公司目前的现状是要从你自己挖掘的陷阱里走出来,脚踏实地对症下药,解决资料链断裂的问题,继续持之以恒地将主要心思用在产品和营销上,而不是一味地拔苗助长!
无论是个人还是企业的成功,刚开始要看机遇,但是到一定阶段就得靠能力,如果要想长期立于不败之地,必须得有过硬的人品,否则一定会栽跟头。一切竞争归根到底都是产品与人品的竞争,这才是商业最本质的规律。
我们的产品经过十年的打磨没有问题,但现在是后者出了问题,我没有说是你的人品不好,而是你手下的那些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重用一个监守自盗的人?那个叫作宋锦生的人从一开始就让经销商对他失望了,而他恰恰代表公司与经销售对接。你没有正确处理,而是继续再用这个人,能不让那些经销商失望寒心吗?
我借给你6000万只能缓解你一时的困难,但我相信,如果公司根本的用人、管理、制度建设不到位,事态将会走向更不可控的局面。
江安,我是你的姐姐,我也像妈妈那样,想把最好的资源、最好的东西都给到你,所以,当初妈妈突然决定把总经理的位置给你时我无话可说。但是,妈妈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你没有与企业一起成功,你还没有充分地了解它,你的确因一场无上装秀而使梦兹品牌在全国大获成功,但要知道:成功最大的绊脚石就是成功本身!目前公司的现状是意外,也是必然。
一个的起点多高,是机遇决定的,一个人的能走得多快是能力决定的,一个人能走多远是人品决定的。如果一个人的财富大于自己的贡献,职位大于自己的能力,就会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这是一个价值高度对称的时代,每个人只用能得到和他相匹配的东西,一旦拥有的东西超过了其自身的能力或价值,就是名不副实。你记住,未来你可能得到任何东西,但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自己通过努力配得上他。”
江安听了这一番话,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她,在商界拼杀这么多年江小荷的确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与姐姐比起来,自己的确是对商业的规律,对企业本身的了解过于浮浅。也或者说是自己占取了姐姐辛苦多年创造的一切,但即便明白这些道理都是人间正道,但他还是像在水中垂死挣扎的人一样心有不甘:“姐,我明白你说的话,是我用人不善,是我没有把企业经营好,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江小荷安慰江安道:“江安,你千万不要因此而一蹶不振,妈、我还有小枫,我们没有人会责怪你,我说过这是商业的规律。我们要学会辩证地看待问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江安一脸欣喜地看着江小荷,说:“姐,这么说这个公司还可以由我经营?”
江小枫不明白江小荷要说什么,她紧张地拉住江小荷的胳膊说:“姐,你可不要犯糊涂啊,这可是关系到公司生死存亡的事!”
江小荷笑了笑,说:“江安,刚才小枫说得对,以公司现在的发展情况,让我接下这个公司对我的确是不公平的。但为了江氏服装公司能排除万难活下去,为了保住梦兹女裤这个品牌,我必须听从妈的安排!这个骨头再硬我也要把它啃了!至于你,江安,我本想给你一笔资金,让你去做生意。但现在想想,我还是犯了以前的错误,太过爱护你了。如果你想在服装行业蹚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你一定会痛定思痛,触底反弹,从此用你的学识,你的才华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和价值,一切从零开始,脚踏实地地前行,和你喜欢的事业一起成长,相信,这样做才是对你最好的磨炼和保护!”
江安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小荷,说:“姐,你要把我赶出公司去?!”
江小枫说:“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姐的良苦用心?”
江安怒声吼道:“好!看来这是你们早就想好的计策,要把我赶出去,这次是我失败了,但并不代表以后都会如此!”
说完,江安走了出去!
江小枫看着江安离去的背影,说:“看来,她还是不理解你。”
江小荷说:“想要理解一件事不是靠语言,而是要告事实。大多数从来不是被唤醒的,而是被痛醒的,一个人的觉醒,1%靠别人提醒,99%靠社的千刀万剐。人各有各的生存之道,将来有一天,也许他会理解并感激我今天所说的话。”
说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昨天我想了很久,公司的事无论如何不能就此放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梦兹品牌从此在服装界,在那么多喜爱梦兹女裤的消费者面前销声匿迹,更不能看着那些十几年一直在江氏服装公司工作的工人们失业。如果那样,我这辈子都会心有不甘!放弃是最容易的,但我们的身后是几千名工人,和成千上万的消费者的支持和依赖,我们不能就此倒下。直觉告诉我,我必须为之背水一战!小枫,你告诉妈,我答应她了!”
几辆黑色奔驰轿车在江氏服装公司新工业园区大门口停下了。
江小荷上身穿一件驼色羊绒斗篷,下身穿一条黑色长裤,头上戴一顶驼色礼帽从车上走下来。
正围在大门口的人看到江小荷走下车来,纷纷围了过来。
站在最前面的李健看到江小荷,激动地说:“江总,我就猜到你会回来!”
众人也纷纷说:“是啊,是江小荷!她回来我们就有盼头了!”
江小荷看着众人身后扯得横七竖八的条幅,问道:“你们这是闹那一出啊?”说完,他向田敬楠示了一个眼色,田敬楠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大家立即看到,里面装着满满一后备箱钱!
看到这些钱,大家的眼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