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针之后,张翁觉得无窍不通,又捻了几捻,全身酸痛酥麻。
待起了针,张翁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夸道:“先生好医术!”
青桐道:“这都是一些小法子,开的药也只是小方子,治不得病根!”
张翁忙问:“如何才能除根?”
青桐说:“除根不在针,也不在药,只在一句话。”
张翁大惑不解,便问:“什么话?”
青桐趴在他耳朵上说:“失一子,得一女!”
张翁闻言,猛咳了三声,吐出许多浓痰来。他一下坐起身子,说道:“神医啊,你不光治得了病,更医得了心!”说完,涕泪满襟。
青桐又劝道:“我只知道,那个短命的是来讨债的,这个乖乖女是来报恩的。”
张翁听了,顿首再谢。
四人正在厅里说着张翁的病,都道他是上了岁数的人,不易诊治。正说着,却见他突然跟着青桐走了出来。孟达礼大骇,忙起身让座,向亲家道喜。
然后他又跑进洞房里,把先生治病的经过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再三嘱咐女儿,别忘了男女之大防!
巧儿心想:“既然这位大夫的医道如此高深,想必是一位皓首老人了,他还为老不尊咋的?唉,爹爹却又这么多心。罢了,先垫上帕子,索性闭了眼,不看他就是了!”
待大家陪着医生进了屋,孟达礼先看女儿的手腕,见搭着一方手帕,这才放了心。
她婆婆见儿媳手腕上覆着帕子,怕妨碍先生号脉,抬手就要揭走,孟达礼情急之下,大喊一声:“别揭!”
众人一愣,青桐瞬间懂得了他的用意,微笑了一下,轻声说了一句:“请放下床帘。”
这一句婉转温润的话,又带着阳刚纯正的磁性,瞬时钻进了巧儿的耳朵里,她不由得睁眼去看先生,原本脑海里那耄耋老者,却变成了眼中的英俊少年。她虽未做声,胸脯却随之起伏不止,这正是:“哪个少女不善怀春?哪个少男不善钟情?”
惜乎众人只留心孟达礼和青桐的对话了,并不曾察觉巧儿的变化;只有细心的依莲注意到了巧儿的起伏不宁,见她又使劲闭了眼睛,那眼珠子却咕噜咕噜地滚个不停,愈加深切体察到:这位新寡“少女”,仍满怀情愫!
孟达礼见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也为自己的鲁莽断喝而后悔,却好青桐的话替他解了围,忙也说一句:“放下床帘吧。”
她婆婆犹豫片刻,只得依言放下了床帘。
青桐让拿一根红绳来,因她家里前番刚办了喜事,有的是红绳,她婆婆很快就拿来了一根。
青桐让姐姐把红绳系在巧儿的手腕上,他牵着红绳,用手指搭在上面,远远地坐着,闭目调息,敛心静气,试那脉络的跳动。
众人见了,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悬丝诊脉啊!别看他年纪不大,却医道不浅,竟然有这一手!”
青桐寂寂无声,大家也不敢大声喘气。
不一会儿,青桐说:“唔,好了!”
大家随即松了一口气。
乔向廷忙问内弟:“桐儿,她到底有什么病?要不要紧?”
青桐淡淡一笑,道:“不要紧。”
巧儿在帐内听了“桐儿”两个字,不禁又心头大震,心道:“啊,原来他叫‘桐儿’。也只有他这样清俊脱俗的人,才配叫这么好听的名字。”
张翁问:“该用些什么药?这孩子是个苦命人,再贵的药,俺也想法去抓!”
青桐笑道:“药方我已开好了,不用药,也不用针。”
他这话令孟达礼纳闷,张翁也不解。
青桐说:“只有六个字,我已说给张叔了。”
张翁听了恍然大悟,才知原来儿媳并没大病,只因操劳过度,心力憔悴,又加上未圆房即遭新寡,终至孱弱不起。
当下张翁心中大安,一再感谢先生的再生之恩,还要跪谢呢,慌得青桐一把搀住,携手走出洞房。
张翁再三留饭,乔向廷因记挂着作坊里的事,婉言谢绝了。张翁只好令浑家去内间取出几颗碎银子作为酬劳,青桐也笑着推辞了。
张翁夫妇送走了来人,回到洞房来看望儿媳。她婆婆便问药方在哪里?她公公含泪说了一句:“并无什么药方。他只说了一句话,‘失一子,得一女。’”
婆媳二人听了,抱头痛哭。
张翁在侧也是唏嘘不已。
巧儿本是亲外甥女儿,舅舅舅妈打小就疼她,一家人本就是骨肉,这一句话更让三人想明白了,以后就相依为命,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青桐又在乔家村住了两天,因挂念父母,便要返程。他临走又留下了银票,共计二百两,说是父母助他们开作坊的。乔向廷自是感激不尽,老惭愧没甚稀奇东西孝敬二老,只好收拾些土产让他带了回去。
乔向廷一直送他到十里长亭,才恋恋不舍地回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