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闻道峰的山巅,可以感受到彻骨的寒风和不歇的冰雪。
站在这里,亦可以一览整个无极宗。
大道如同手腕上细细的脉络,房舍如同凌乱的枯叶。人间的烟火气,被风刮过的声音掩盖。
这里是剑尊玉衡的住所。
剑尊有一头华发,如同冰雪初绽的黑色眼瞳。
他的眼睫却是白的,如终年堆着雪。气度高华,不容侵犯。
他的衣服也是白的,不染尘埃;他的皮肤也是白的,如片片雪花。
剑尊修的是无情道,使的是无情剑。
他沉默寡言,一柄剑就为他说了所有的话。
很奇怪的是,曾有人见过,剑尊会使一门春回大地的剑法。
和他一点都不配,但却更为之添了一丝神秘气息。
如果有人曾见过衡山玉,以后再提及仙人时,便会自动代入他的形象。
高高在上,纤尘不染。
剑尊可曾在乎过什么?没有人知道。修无情道的人太少,即便是修了,也是难以做到真正无情。
无情道,可真有什么所求吗?
那些修无情道的修士们,大多只知无情道是一条终南捷径,修无情道者,强大,修为增长迅速。
不过他们的心魔劫也往往更难。
数万年来,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修无情道之人飞升了的。
不过,听说无极宗那位剑尊,倒是快了。他曾在魔物入侵时,配合那位已经飞升的仙子,使出了精妙绝伦的剑阵。
哦,那位仙子,好像是他的徒弟。不,不对,是弃徒。
那位前魔后,已弃了师门,如今季剑仙也走了,剑尊玉衡再也没收过徒,只剩下他一位孤家寡人。
谁人不叹一声可惜。
衡山玉收回剑,擦拭好,放入匣中。
那匣中,还有一柄碧蓝色的剑。
那柄剑,再也迎不回它的主人。
衡山玉面色如常,他躺在床上,盖上了被子。
他不需要这个,在这样低的温度里,需要的人,盖了被子也没用。
但在幼年受伤时,有人自作主张给他捂上了厚厚的被子。
有人,拿了他特意为她挑选的剑,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
衡山玉的嘴角突然抽了抽。
仿佛又见到了,那天坐在茶肆,兴奋摸着剑的少女。
他突然又想起了她的茫然,月夜下,从洞里走出,和师尊一起看他。
他嘴角的弧度又僵住。
他蜷缩着,环抱起自己,衡山玉突然觉得很冷。
他的头发也开始结着冰霜,好像是毒一般,凉意浸透了他的血液。
——剑尊他,有了心魔。
痛苦万分,又甘之如饴。
师姐,我还欠你一声对不起。
他幼年还在沉渊谷时,便已然不敢见她。
如今更是。
到底是谁错了?是心怀天下的师尊,还是直白率性的师姐?
或许他们都没有错。
只有他错了。
他修的不是有情道,而是无情道,苍生于他,如过眼云烟。
若他阻止得下师尊,若他愿意叫她一声师姐。
那么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可惜,时间没有后悔药。
当时犯的一个错,如今再努力,也无法涂改。
衡山玉的身体开始发热。
如同沸水烧灼,他整个人就如热水壶一般。
意识开始模糊,“死面瘫,你叫不叫我师姐?”
“师姐,师姐……”
“我们一起去,杀了弥生。”
……
衡山玉的眼睛失了焦距。
他梦到了那天下雨。
她的头发和衣裳都被大雨淋湿。
游魂一般地诘问师尊。他已分不清,师尊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师尊走了。
她发现了他。她要再送他一剑。
他没有接过那剑,而是走到了她的身边。
“师姐,可不可以不要走?”
尹栖水愣住了,转眼看向他,茫然不解。
身形挺拔的青年,突然将她拥住,“师姐,师姐…”
后来的一切,都变得荒诞不堪。
在一个封闭的山洞中。
潮热在蔓延。
闻道峰上,衡山玉的握剑的手向身下探去。
“师姐…”
他难耐地闭上了眼,脑海中,却全是那个人的模样。
记忆中的,臆想的。
心神晃荡。
事毕,他的喉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喘。
衡山玉的眼神空茫,掀开被子,心中一阵厌弃。
他将床单被褥收拾好。
又开始练剑。
她要是知道,一定会更厌恶他吧。
一剑,劈开一朵雪花,又一剑,融下一朵雪花。
他的剑招,枯燥而乏味。所有的绿意,都将在冰雪下,化为枯草。
他还会一式“负情生”。
却永远使不得如她那般好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