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水桶中的水变轻了,但王大妮的动作和神色却变得更重了。
自她第一次见到那株还活着的九命草时,她就养成了对尹栖水说话,或者是自言自语的习惯。
她总觉得,自己的命就像这小花一般,也应像这小花一般,野火烧不尽。
王大妮又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了。
尹栖水盘腿气鼓鼓地看向王大妮:“说了多少次了,我是天地灵物九命,不是小花!”
王大妮:“小花,你今天又开了一点花瓣,你长得真快,过不了多久就能开花了吧?”
尹栖水:“我想长多快长多快,休想pua我。”
对了,pua是什么来着?
王大妮的一滴汗水落在了地上:“这太阳越来越大了,就算是你应该也不好受吧。”
说着王大妮从桶里捧了一小捧水出来。
尹栖水狐疑道:“丑丫头,你想干嘛?”
王大妮听不到尹栖水说话,只一点一点地让水完全顺着她的手,落在了尹栖水扎根的那一片土地上。
尹栖水:“......说了多少次,我不需要。没有灵根的凡人真够麻烦的,听不懂我说话就算了,还老是做一些蠢事。”
因为水太少,气温太高,土壤太干燥,水还没到九命的根茎就被蒸干了。
但王大妮却不知,嘴角勾起一抹天真的笑,似乎觉得自己为花的生存做出了贡献。
尹栖水翻了个白眼:“真够抠门的。”
王大妮又自顾自地挥了挥手,给尹栖水告别,之后挑着水桶走了。
明明看不到她,真是的,对着一株草做无用功,难以理解。
......
又半个月,尹栖水往远处望了一眼。
王大妮正装着水,水里还混着沙石。漓泉的水越来越少了。
王大妮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堪堪能将水桶装到四分之一。
王大妮的面色更差了,太阳照得她的汗水一滴一滴往下掉。
但她仍然没忘记尹栖水,她又凑到她跟前,“小花,漓泉快干了,你还能活吗?”
尹栖水:“我管它干不干?我又不需要水。”
实际上,九命草还是需要水的,但仅有晨起的水雾,就完全能够支撑起九命草的生理机能。
所以尹栖水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错,就算人族都死光了,她也不会死,反而会因这大太阳,越长越好。
王大妮一如既往地没得到回答(当然只是因为她听不见),她本该习惯了。
但这次,她心头却涌起了微微的失落。
大概,是因为,她本想问的,是自己。
微风刮起了王大妮的头发,吹平了她眉间的褶皱。
尹栖水有一瞬间觉得,丑丫头其实也没那么丑。
之后,王大妮挥手向她告别,尹栖水手指动了一下,随后又瞪大了眼,抱怨道“怎么手指开始抽筋了。”
没了王大妮的聒噪,尹栖水莫名站起了身,看着干涸的河床,头一次觉得它确实干得太快了。
......
之后的几天,漓泉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缩小。
直到它的水,不足一捧。
王大妮挑着空荡荡的水桶来了,又挑着空荡荡的水桶回去。
她蹲在尹栖水面前,第一次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小花,漓泉干了。”
“......”
王大妮接着道:“我要去更远的地方接水。明天应该就不来了。”
“......”
“只是可惜,看不到你开花的样子了。”
尹栖水:“你要不再来几次,我长快点,这几天应该就能开了。”
王大妮没有回答。对了,她只是个凡人,听不见她的话。
王大妮挥着手,向尹栖水告别,“小花再见。”
王大妮的身影消失在山岗间,就快要看不见。
出人意料地,少女也站了起来,估量着距离,声音又大又清脆,“王大妮,再见。”
王大妮没有听到回答。
但她感受到了风,与曾经燥热的不同,那是带着微微凉意的风。
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只有尹栖水知道那是什么,她快开花了。
每开一寸,都能往外泄出源源不断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