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阿妈,我好痛。
尹栖水泪流满面,这种痛苦,并不完全是血肉之躯的疼痛感,而是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神经,都在叫嚣着,要逃离这个世界的痛苦。
她咬破了唇,心里正循环播放着,黑毛凤凰,我操你大爷。
谢栖梧倒没有她那么多心理活动,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孩子。
她的孩子。
她扣在地面上的指甲开始脱落,头发也一把把地掉,如果再不动作,就再也来不及了。
黑色羽毛抖了抖,趴伏在地面上的谢栖梧用翅膀包围住了自己。
就在这时,尹栖水感到魔气再次成倍地涌来,她只有更加用力地念叨以分散注意力,最后,到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念着什么的地步。
只有全知视角的雁回看得清楚,谢栖梧放弃了抵抗。
她不再执着于与尹栖水对抗,反而将自己仅剩不多的生命力全部用来蕴养她腹中另一个心跳。
……
风渐渐停止,痛苦也逐渐平静。
待痛苦完全消失,耳边似有若无的呼唤却清晰起来。
此刻,尹栖水的身躯正在渐渐消散,她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少年流着泪,好似在说着什么。
大师兄,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哭呢?
她好累,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辨别。她感受到了风,是自由,来接她了。
于是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从四肢到躯干,一点点瓦解,最后完全消散在空中,变成许许多多,散发着淡光的钩吻花瓣。
谢栖梧再也变不回人形,异化凤凰的身躯渐渐垂落,到最后,地面上只剩下一堆厚重的黑色羽毛。
一阵风吹过,最中间凸起的羽毛飘落,露出蛋身光滑的表面。
“嘎—嘎—”天空中突然飞来一只大雁,一脚抓住了蛋身,消散在季晏清的视线中。
小少年从未如此迷茫过,他步履蹒跚,却下意识地捡起地上散落的黄色花瓣。
小心地将它们放进衣兜里,一片,又一片。
他爬上了房梁,有一片花瓣落在了,瓦砾之间。
“砰!”早被风刮得摇摇欲坠的房顶轰然倒塌,小少年却若无所觉,身子坠在半空,一只手还伸向着那花瓣。
“嘎——”大雁去而复返,一爪子抓住了小孩的背,将其提起来,又放回地面。
季晏清又往那废墟走去,用手扒开了那碎砖,直至手被划破,鲜血流满了整个手心,看到那折断的黄色花瓣。
再粗暴地将手上的鲜血擦去,小心翼翼地将它拾起。
雁回化作了人形,就立在少年旁边。
这是她在意的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
但她的愿望,他都会满足,“小孩,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她...杀了很多人,这样做,也算为她积福。”
季晏清仿佛没有听到似的,转了一个方向,又朝更远处找去。
雁回叹了一口气,他心念一动,宅院飘零的钩吻花瓣就纷纷聚起,最后合成了手掌那么大的一小堆。
雁回用布将它们包好,将包裹交给了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少年。
“谢谢。”小少年终于开口了,声音还带着嘶哑。
墙角的几株钩吻从废墟中探出来,“呜呜呜,老大死了,呜哇。”
“嘤嘤~老大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老大你回来,我不恨你了。”
一根钩吻啪唧一下打在另一根钩吻上,“别模仿那个孩子说话,呜哇~”
原来,他说的是,“你回来,我不恨你了。”
可是女人永远听不见了。
//
“你的剑道天赋很好,去无极宗吧,那里有人能教你。”雁回提议道。
少年摇摇头。
“听闻那里的玉衡真人,是当世剑尊,如果你是他的弟子,她今日也就不会死了。”
“好。”
自此,少年背上了剑,踏上了去无极宗的路途。
苦海无涯,回头亦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