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再次睁眼时就是一片漆黑了。
林琳睡不着,却也不敢下床,没有留小夜灯,房间里黑漆漆一片。她莫名想起了些很久以前看过的恐怖片,那些爬过来的诡异的东西。
她侧头看一眼刘旋。他睡的很踏实,看来是真的累了呢。
“喵呜……”
楼下传来了邻居家那只老猫的嚎叫,它听起来像在跟死神讨架。老猫的主人是一位年近百岁的婆婆,她的老伴在五年前走了,剩下她的儿子一家陪她。
但是,两年前,她儿子也搬走了,因为孙儿要回南京发展,一家就想着回南京的老房子,可是老奶想守在这陪她老伴……
于是,老猫只剩宠爱了,嚎得更肆无忌惮。
刘旋。
林琳睡不着,又不敢乱动怕吵醒刘旋,只好催眠自己“听不见听不见”,“没有鬼没有鬼”,将两眼紧紧合上,催梦入睡。
她这坏习惯有时候确实挺要命的,非得做会梦才能心安理得地入睡。
就好像,每天所经历的生活,不论艰难或是美好,仿佛都可以在梦中得到一个完美的解释和结局。
往心里念叨着,念叨着,她越发迷糊了。现实里躺在病床上的过去,与运动场上飘雨的回忆重叠在一起,窗外响过一声雷。
那是一个雷雨夜,她也在医院,但不是在五层的实验室病房,是三楼的一间普通的病房。一夜过后,她将迎来人生中的第二场大手术。
病房里其他的三张床还躺着的病患有比她病情轻的,有比她病情重的。她们痛着,低低呻吟着睡着了。夜里的病房总能时不时传出几声低吟。
他们比我强,刘旋。
有的人太痛了,被痛醒就忍不住哼几声。
林琳也觉痛。
雷声在耳边轰隆作响,像极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夜。她撑着伞走在窗外,走进我视野中。我躺在病床上,无助地看向那个只开两条缝的窗户,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谁也没想到雨突然下起来,运动场上乱成一团。班主任临危不乱地组织我们从跑道站起,有秩序前往室内体育馆避雨。
跟在人群中,林琳抱紧小书包,不敢东张西望,生怕看到什么不该见的事。
明明是万里无云的月夜,只稍一会,它就下起小雨,将大伙享受舞蹈歌曲的好心情驱逐殆尽。
“幸好刘旋没来参加校运会闭幕式。不然,他浑身就该湿透。”
我知道他最不喜欢那样。怪难受的。
课前雨是真的大啊,九月最猛的一场雨吧。全市区都没能逃过,来了个蛮厉害的台风。
之后的十月假期头几天大家都得老实待着。
总之,离开学校的那段路,真正是风雨飘摇。一路上,林琳孤单一人,身边也没有其他朋友作陪。没有可以聊天的人,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唯一有的就是自己兜里的几块零食。
哦,还有风雨。
这些还是她运动会那几天当学生干部辛苦维持赛场秩序后得来的回报呢。她很开心想着,今晚要跟大家一块坐着看表演时吃。
也许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吧。
因为她知道,别人即使有吃的也不会给她吃;与其到时候搞得自己那么像局外人,还不如,趁现在自己备好零食。别人要吃了,她也吃,自己吃自己的。谁也不折腾谁。
这样好,自私点。
不要想太多。人本来就有资格自私。
每个人都是自私地利用母亲的子宫和阴道降生的,自私地借以伤害母亲的借口降生。
自私从我们来到世上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刻在我们的DNA里了,它一直是我们的本能。
人类无需逃避真实的自己。
你大可以放下所谓的礼仪和教育,真切体验一把本能,只有这样,你才能明白。
人类的死亡是人类进化发展史上不可缺少的奇迹。正是死亡让我们学会畅享有限,谋划无限。
可她眼中的死亡却是畅享无限,谋划有限。
她的思想是不符合主流的,注定被时代和历史所淘汰,也注定不为人所知。
因此,她是被放弃的,即便她本来可能存活。
人类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存在有资格评判她。因为没人真正读懂她的心,也没人真正尝试理解她,自然也就没人有资格有能力去评判“我跟她”的故事。
无论哪类人使的哪一种高尚的借口。
如果有,那便是“伪说”了。
因为那已不是她的思想,而是那群人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