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不屑的哼笑,“说得好听,还不是让老子们又扛住了?你真当你战神呐。”
温倦沉默不语。
忽然,游淮泽松开了她的手,往前一步,声音响在每个人耳边,“她的确不是战神,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会痛,所以才会在身受重伤的情形下,没来得及细致检查,留了你们的狗命。”
温倦望着游淮泽的背影,有些惊讶,“你如何知道……”
游淮泽扭头冲她笑,“我打听的。”
关于温倦的事,他总是想多知道一些。
她不说,他就替她说。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打你们七十九人,全部都是杀人无数的恶匪,也全部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呵!那又如何?是他们太废物,我可是逃了的。本来我们是只想逃,根本懒得跟她打,才让这臭娘们占了先机。后头跟她打时候,你自己问问她,她是不是趴在地上起不来?真是笑话!”老五依旧不屑。
“她最终起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景蒙方才那一手筷子杀人镇住了一窝土匪,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出,十分安静,这道声音即便微弱,也足够让人听到。
众人看过去,蒙泗从昏迷中醒来,神情痛苦,掺杂着绝望,看着温倦,“她杀了我们一半的人,眼看逃不掉,只能跟她打。我们剩下的兄弟三十多人,哪个手上没有上百人命,竟就是打不过她。”
老五嚷嚷道:“那是她使诈!我们要跑,她拼命拦。等我们跟她打了,她又东躲西躲,像抓不住的泥鳅,打得老子火大!最后还是蒙老大你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兄弟几个才豁出命去跟她拼,呵,什么战无不胜的将军,也就那样,也就是命大,那大刀从后背直插前胸都没死。”
说到这,老五眼底闪过一丝畏惧,收了分嚣张,“那刀就插在她身体里,五指宽刀,她跟没感觉一样,浑身是血还要追着老子们杀,真他娘的不是人。”
蒙泗笑了笑,“当时我还说这是条硬汉,老子没见过这么难啃的硬骨头,没想到后来听说是个女的,女的……”
他狠狠皱了下眉,似乎是身上的剧痛也随着他的醒来开始复苏,疼得他额头的汗大颗大颗的滑落。
祁夜辞和颜灼不由得看向温倦,而后同时往前,站在游淮泽两侧,三人并肩而立,将温倦挡在身后。
他们似乎看到那深夜荒漠,冲天大火之下,一个浑身浴血之人,胸前插着一把大刀,手执利剑,与几十个恶匪对峙,只要稍稍露出些许破绽,她就会被这帮杀人不眨眼的贼匪一拥而上,乱刀砍死。
可她偏偏一往无前,无畏无惧,血眸明亮,只记着一句“不破不归”。
游淮泽凌厉的目光逼视着老五,“温将军既说了要除暴除恶,清缴你们就是迟早的事,她说到做到,曾经没做完的事,现在她来了结了。”
老五脸色大变,“你什么意思!你也是匪,你这是当了官家的狗?”
游淮泽笑笑,温倦的很多事他都听过,只是她剿匪太多,他之前还没对上号,现在他想起了这次荒漠屠杀。
温倦前一阵受伤时,他给她后背上药,看到她后背两道非常明显的伤疤,一道长疤,从左背到右后腰,一道短疤,拳头那么粗,虬结一处,像是身体被人掏了个洞。
问她,她只淡淡说了句,轻敌了,一对多,所以才受了伤。
“兄弟,有时候当匪也需要一点智商,我都跟你说了是皇帮了。”游淮泽道。
颜灼道:“皇帮,皇宫的皇。”
祁夜辞笑道:“皇宫便是最大的贼窝,我大哥也没说错啊。”
他指了指景蒙,“看到没,我们妹妹大姐,侯府千金。”
又指了指谢千澜,“风翊帝师。”
他对着老五挑了挑眉,“对了,还有方才第一个给你巴掌的那位。”
祁夜辞指了指老五腰上佩戴的荷包,“你那荷包上面的佛子灵鹿图,仔细看,看到那灵鹿背上的女子了吗?就是她。”
老五抓着荷包,自从上次死里逃生之后,他就变得很惜命,这荷包是他一个相好送给他的,说是千金难求,可保平安。
他压根不信什么千金难求,但想到保平安,平时出门还是带在身上。
这佛子灵鹿图他也听过,都是传说中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这时,门帘处钻进来一个脑袋,“我听到有人在背后夸我。”
下一秒,她眼睛被一只手覆盖住,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而后听到男人的声音,“你露面他们就不夸了,我们偷偷听。”
女子声音恍然大悟,“是哦。”
祁夜辞:“……”
他赶紧补充,“她傻跟她地位高,这两者不冲突。”
颜灼跟着补充,“她脑子不好跟她武功高强也不冲突。”
游淮泽:“……你们居然已经能熟练把握尺度了,以我弟现在的智商,她应该会以为你们在夸她。”
温倦在后面忍不住扬唇,隐隐作痛的后背忽然不痛了。
她看着面前站成一堵墙的三人,她一向护国护民护亲护友,她向来在前,可此刻,虽不愿承认,但被人护着的感觉,着实好。
老五察觉到形势不对,刚才那两巴掌的力度已经让他知道,那两个看起来呆呆的女子都不是一般人。
特别是那粉衣女子,此刻正一手捧着脸,一手用筷子沾着汤写字,可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那筷子会穿透谁的眉心。
老五一边后退一边大喊:“兄弟们,这些是官兵,别跟他们废话了,杀出去!”
沙匪们早就掏了刀,纷纷作势前冲,却只听一阵刀剑落地的咣当声,一个个沙匪被摁在桌面上,“别动!”
剩余的沙匪想往外跑,被从门窗冲进来的士兵抓个正着。
这些都是亡命徒,见势不对打算殊死一搏,杀出一条生路。
可这一次,他们注定失败。
当初蒙泗手底下武功高强的主力,几乎被温倦杀了个十之八九,现在这些大多都是后招的,没那么厉害。
军队的人数比贼匪多十倍不止,几乎没有任何损伤就将贼匪尽数拿下。
祁夜辞和颜灼都不想出手,并且难得站在同一立场开始嫌弃,“五百匪,两万兵,君镜脑子也出问题了?”
颜灼:“本主一直认为他脑子有毛病。”
景湛凑到几人身边,道:“这人很少了啊,还有十万兵在附近没过来呢。”
祁夜辞:“……是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温倦笑道:“这几年兵部改革,从军入伍之人变多,这些大多都是新兵,想来只是做历练。”
新兵要什么什么不行,唯一行的就是一腔热血。
待把贼匪都擒住后,两万士兵黑压压的跪了一地,领头的高声说道:“禀告将军!沙匪已全部擒获,请将军指示!”
寨子里跪不下,还有兵跪在门外以及被踢烂的窗外。
在场人中,只有一位将军。
祁夜辞几人让开路,露出了温倦的身影。
温倦看着一双双激动崇拜的眼,一颗沉寂的心忽然被点燃,沉声下令,“挨个审问定罪,所掠之物,所杀之人,过往罪孽尽数查明。”
她看着门外,星野荒漠,说道:“黄沙之上,茫茫亡魂,皆在等着今日。这惩治,理应由我等披甲之军执行,尔等应铭记,我风翊大军所到之处,天理昭昭,除暴除恶,不破不归!不定不还!”
“不破不归!不定不还!”
“不破不归,不定不还!”
整齐的喊声震天,好似要惊动一整片荒漠沉睡的亡灵,他们被活埋,被奸杀,被虐死,被凌辱。
如今,终得见天明。
贼匪被押走后,温倦长久站在寨子的最高处,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荒漠,低声自语,“对不起,我早该来了。”
如果不是她没有斩草除根,留下祸端,这附近的房屋不会荒废,荒漠之中也不会添那么多的冤魂。
月拂泠望着温倦的背影,叹气,“温将军总是这样,执着纯粹,看到别人好,她才觉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