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钰带着这个任务去了学校。
但她心中有愧,头一回怂了。
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个姑娘真的是闷得很。
除了会说“对不起”“麻烦让一下”“我知道了”,她就没见过她跟别人说过什么话,两本图集能来来回回翻几十遍都不嫌腻。
安静得不像话。
杨钰觉着,要是真跟她学,自己能变成一块木头。
等到了周五,她才敲了敲人书桌。
“有什么事吗?”
很温和的一句,也没有对她那天的警告有什么别的情绪。
这真让杨钰有点干亏心事的感觉。
嘴上不输阵“我外公说不要你帮忙弄那副象棋了。”
她软声点头“嗯。我知道了。”
又是这句。
杨钰看着那双大眼睛,纯净透亮,心里郁闷又一下发不出来了。
说来也是凑巧,那周放学她又遇见了那几个欠收拾的熊孩子,农村土狗很多,不值钱,这群小孩拿小狗来虐玩,被她教训了几次,仍死性不改。
把那只小狗逼到臭水沟里去了,看笑话似的看小狗在里面挣扎。
也有同学路过想救,但那水沟发出阵阵恶臭,始终没人上前。
杨钰正想破口大骂的时候,看见一个小身影脱了凉鞋,走了进去。
小狗害怕,被她捞起还溅了她一身的污水。
周围人都嫌弃走开。
等杨钰收拾完那群熊孩子,过去查看那只小狗时,在身后听见那个女孩轻声对冲洗干净的小狗说
“抱歉啊,没能早点来救你。”
那句话,仿佛是将杨钰之前的恶行架在火上烤。
她拆开纸巾,递过去,轻咳“给,脸上都脏了。”
林听雨诧异说了谢谢,星期一还她拿了东西。
“这个,是那副象棋,我阿爸弄好了,给你。”
杨钰还是有点抹不开面,多少别扭这个姑娘抢了自己外公的注意。
但两秒后,她解释“我不是要你说是我弄的,你可以跟你外公说这是你自己买的,很好的,放着可惜了。”
杨钰轻咳了一声,觉得自己再矫情真不是人了。
“对不起啊,之前是我不对,那啥,以后,你想去借书就去借吧,是我小肚鸡肠。”
至此,两人算是交了朋友。
越接触,杨钰越觉得这个姑娘脑子不太灵光。
有种笨拙的真心可爱,也有种敏感的小心翼翼。
表现在于,你随口说的一句话,她会记很久。
比如会记她随口说乡下的萤火虫好像也没有很壮观,然后不知道哪一天晚上偷偷带着手电过来说那天的萤火虫最多。也会记得她无心说城里进门都要拖鞋,然后很长一段时间没进过她房间门,因为她得帮家里干农活,鞋底总是脏的。
不过后来,大姐大还发现木头美人傻人还是有点傻福在身上的,运气和声音都很不错。
那会流行一种有刮刮卡的小包瓜子,刮了三等奖就是再来一包瓜子,一般也都是中三等奖。
木头美人很少去小卖部,你给她一样东西,她就回你一样。
有次她借口说中奖得的,送了她一包,说不定会中奖,她开了真中了,还是开一包中一包那种。
于是,大姐大就让她替自己买。
有一次,把小卖部老板气坏了,到最后一包不给她兑奖。
木头美人用一块钱换了一袋子瓜子回来,还一脸歉意说,有一包中奖的,没拿回来。
又比如,外公养的那只鹦鹉,有一天从会叫“阿听!”变成了说“好听好听!”
她只当是那鹦鹉是嘴瓢了,反正平时教什么学舌也瓢,冷不丁喊出来的字节也令人讨厌,没当回事。
谁知有天她带人回家,一个转头听到木头美人在对着鹦鹉哼《外婆的澎湖湾》,那鹦鹉头一摆一摆的,平时可高冷嘴贱了,这会听着小曲那叫一个陶醉。
难怪一天到晚听见阿听两个字就叫“好听”
不怪它,因为还真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