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门什么时候建立的,已无人说的清,反正最开始的时候医门只是一群不被世俗承认的女医聚集在一起,后来规模逐渐扩大,最后形成了医门。
因为世俗驱赶,所以医门建在深山之中。千里山静谷正是医门的所在位置。
那一天好像和往常无数次的白天一样,一样的晨起,一样的进学馆学医,一样的祥和宁静。可偏偏就是很突然的,一大队官兵闯了进来,他们粗暴的将所有人驱赶到门派广场中,肆意翻找、毁坏东西如同强盗。医门中除了学医亦有学武之人,她们向士兵反抗,却最终不敌惨死。那一天世外桃源般的医门如同人间地狱,到处都是惨叫、尸体、殷红的血染尽石阶,最后一把大火覆灭医门所有的痕迹。那个以正女医之名悬壶济世的医门,那些世人口中可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们,就在玉姬的眼前尽数消失。
那场大火映红了半边天,却又小得如同玉姬此时眼中悦动的火光。
丹亭第一次在别人口中知晓了医门覆灭的完整真相,怪不得师父总是不愿提及,那个时候的师父不过十岁,却要面对如此残酷惨烈的景象,那是她一生的梦魇啊!
丹亭看着眼前衣着羽凤华服的女子,金线绣制的羽凤,尊贵大气,金凤钗、金步摇,这一身装扮是大盛最为尊贵的太后华服。就在这样精美华贵的服制之下,包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丹亭看不透,也想不明白,因为一封信,因为没有出手相助,因为没有原谅一个犯错逃离的弟子,所以就可以抹杀医门对她十几年来的养育恩情,所以她就可以毫不留情的剿杀医门。
眼泪就那么不自觉的流出,受尽折磨没有哭,死到临头没有哭,丹亭却在知晓医门覆灭的真相时哭了,或许是为医门不值,如果从没有收玉姬为徒,也许医门就没有那一场灾难,会留下很多好女医,世上少一些受病痛折磨之人;也或许是为自己遇到这样的人,自己轻易相信这样的人,为自己的愚蠢而哭。或许有很多的理由,或许只是单纯的想哭,只是丹亭累了,她觉得很累,闭上眼睛,丹亭彻底不愿再从玉姬口中知晓什么,或许现在解脱会是她最好的选择。这是她被困在密室的第三天,她真的累了。
终于说完自己的复仇之旅,玉姬觉得舒服了很多,这些话,她在心里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合适的人选让她倾诉,而丹亭就是她选定的最佳人选。
一个天真赤诚的人见到人性的丑恶,就是在一张白纸上泼上一大桶墨汁。他会耻于面对,他会挣扎,会很难受。
玉姬抬手拂过鬓角,平静道,“怎么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我的眼泪多少年前都哭干了。”
丹亭不说话,她紧闭双眼,身子在微微颤抖。
玉姬笑了一下,“这就受不了了么?”
说罢,她走过去解开了丹亭身上的锁链,拖拽着走出密室。
丹亭身上的鞭伤未好,也没有用药,已经开始发炎,这三日里她都几乎没吃任何东西,虚弱无力,只能任由玉姬一路拖拽。
玉姬手上一点没温柔,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有好几次丹亭支撑不住扑通跪在地上,膝盖磕得青紫,玉姬面无表情看都不看一下,拖着人就走。
打开密室门,她们进到书房之中,原来密室连通了玉姬的寝宫和书房。
玉姬把丹亭拖到池塘边,一下把她推进池塘。
冰冷的池水灌进丹亭的口鼻,她猛地挣扎起来,在水中扑腾。
玉姬冷漠的看着,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好像终于丢弃了她温柔的面具。
丹亭扑腾了好一会才终于抓住边上的栏杆,用尽力气抓住栏杆爬上来,伏在地上猛烈咳嗽,眼睛被呛的满眼的红血丝,一身的水弄湿了地板。
“不是想死吗?我看你还挺想活的。”
没有丝毫感情的话在丹亭头顶响起,接着玉姬抬脚走近丹亭。
“你这样就想死了?我当初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死!!”
玉姬说完就一把掐住丹亭,丹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肺里的空气一下子被挤空了,丹亭抓住玉姬的手,想掰开,可玉姬的力气很大,丹亭本就虚弱,根本阻止不了。
眼前玉姬扭曲可怖的脸开始变得忽明忽暗,脑袋像是要胀爆了。
就在那一瞬间,丹亭的脑海中闪现出很多画面,好像囊括了她的一生,最后定格在漫天烟火下的那张笑颜。
【风郁,风承远... ...】
在玉姬和丹亭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丹亭的手腕处,一抹银白色的流光绕着丹亭白皙的手腕转圈,速度越来越快,然后一瞬间变做刀锋一样的白刃飞速向玉姬划去。
只听嘭的一声,玉姬被重重的甩到墙壁上然后摔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接着就晕了过去。而丹亭在玉姬飞出去的那一刻眼前彻底一黑,也陷入了昏迷。
四周又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的争斗不复存在。空气中水绿的泡泡慢慢长大,直至将丹亭完全的包裹住,然后带着浑身是伤狼狈不堪又昏迷不醒的丹亭飘向空中,去往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