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司判刑很快,丁祎也很快得了结果。
他被赶出太医院,流放东岭。
监牢里的日子说难过也不难过,虽然条件艰苦,他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像此时此刻,他的心才真的平静下来,不再为任何名利所烦扰。
将要流放的前一天,有一个让丁祎意外至极的人前来见他。
父母早年去世以后,丁祎一心扑在医术上,没有娶妻生子,所以没有亲人伴侣,为人看似和善,心却孤傲,没有知心好友,一人孤苦伶仃。
比上次丹亭待的牢房好一点的是,丁祎的牢房有一扇小窗。小窗透出外面的日光,虽然小,但是照在手上有温热的感觉。
丁祎的视线集中在那扇小窗上,他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四周也很安静,安静的牢房,仿佛隔绝出一个真的独属于丁祎的空间。
哒哒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安静,连丁祎都很诧异此时会有谁来瞧自己这样一个阶下囚。
他抬眼看去,视线落在来人的脸上。或许是来的人太过意外,丁祎不由得惊呼出声。
“赵副首!!”
来人是太医院副手赵沪,他历来对太医院的太医很严格。这样一个人,丁祎想不通赵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自己这样一个利用医术下药害人的太医,对于太医院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污点,甚至都不配为大夫。他实在不能理解,赵沪怎么还会愿意来见自己。
赵沪还是以往绷着脸严肃的样子,他拧眉看着丁祎,像是厌恶极了他。
丁祎转念想赵沪可能是来责问自己的,毕竟自己干了那样一件蠢笨的事,丢尽大夫的脸,违背大夫治病救人的初衷。虽然自己不是他的弟子,但是他对待太医院的太医都像要求自己弟子那样要求。
赵沪的确有很多话想说,也想了很多话来骂丁祎。丁祎是这一批招上来的太医中天赋最高之人,虽然不是自己的弟子,但是他对他的前途也很看好。只是没想到没等到他一飞冲天,超越众人,却看到了他如今做下这样有为医心的事。赵沪真的是恨铁不成钢,只是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唉,你天赋过人,若是再等上个六七年,何尝不能飞黄腾达,一鸣惊人。”
赵沪一声叹息,可惜的是丁祎被名声蒙蔽,做了错事。
丁祎低着头,愧于面对。
“再多的话也是枉然。”
赵沪摇摇头不再说那些伤春悲秋的酸话,他这个人一向严于律己的同时,也严于律他人,最是讨厌婆婆妈妈的伤感。如今对着丁祎说了这么些话,也是实在是可惜他的天赋浪费。
“我同孔老商量了,向陛下求情,免你流放,只是今后不再入太医院为医,不许留京。”
丁祎一向看重太医院太医的职位,期望成为太医院的第一人,如今这些都是空中泡沫,全然幻灭。他想着自己在流放途中也不过是活死人一个。在他自己都放弃自己的时候,赵沪和孔老却不计前嫌,为自己向陛下进言求情。
丁祎羞愧难当,向赵沪跪下,声音颤抖:“赵副,我丁祎何德何能,让您和孔老对待至此啊!!”
“天下之大,救死扶伤才是一名大夫真正该做的事情。离开京都,你还有许多事要做。”
赵沪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语,只是最后再嘱咐了这一位自己曾经很看好的后辈,然后转身离开了监牢。
丁祎看着赵沪坚挺如松的背影,簌簌流下眼泪。
有些人你没有称呼过为老师,甚至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拜过师,他对你却似恩重如山的恩师。
丁祎最终还是离开了执念深重的太医院,踏出城门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广袤的天地,心胸也在此刻豁然开朗,他知道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却不浪费自己的一身天赋。
医者,绝驰鹜利名之心,专博施救援之志。
太医院里,外出两日的孔叶终于回来了。
“怎样了?”
赵沪一回来孔叶就追问着赵沪有没有把事情给办妥。
赵沪不耐烦的回答:“告诉给他了。”
“那他怎么样?没有放弃做一名大夫吧?”
孔叶也是很看好丁祎的天赋的,之前之所以没有答应收他为弟子,是觉得他心性有些不稳,就想再磨他两年,谁知道后面会遇到丹亭,而且还出了这样的事情。失去一个好苗子,孔叶是很心痛的,所以在对待丁祎的事情上就不免多关注,多发问。
赵沪见完丁祎本来就心情不愉,孔叶还在这问东问西,心情更加烦闷。
“哎你烦不烦,不知道!我说你现在不去关心一下你那个关门弟子,你在这关心丁祎的事情干嘛?”
孔叶被赵沪没好气的话浇灭了热情,嘟囔道,“我就出去两天,太医院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是谁的锅。”
赵沪听得真真的,吹胡子瞪眼,脾气就要上来了。
“老孔你什么意思!!”
孔叶见赵沪发火就怂,虽说他是院正,但赵沪那脾气上来,谁都难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