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傻丫头抠着字眼执行岑静昭的命令,在南疆照顾大长公主、岑静时和岑凡越。此番大长公主本想带她回来,她却说大娘子还在南疆,她就要守在南疆。
大长公主有自己的考量,她是南疆的砥柱山,若非为了岑静昭的笄礼,是断不会在南疆战事未息之时回仕焦的。
她把岑静时留下,一来是为了安抚南疆百姓,二来也是借此机会成全外孙女。
罗盖的腿伤未恢复,岑静时日日去军营照料,是个人都能猜到她的心思,希望再回南疆时,这两人已经柳暗花明。
岑静昭收回思绪,款款走出房间,丫鬟小厮已经站了满院,一看到房门开启,便迅速跪地磕头祝寿。
“祝娘子生辰吉乐,福寿安康!”
“起来吧!”
众人起身,这才发现岑静昭今日大不相同。
岑静昭的衣着向来素雅,加之为祖父服丧三年,几乎日日布衣荆钗,后又赶上先帝薨逝,虽然项国只要求百姓服丧二十七天,百天内只要不宴饮作乐便算忠孝,但因着先帝的知遇之恩,岑静昭还是一身素衣,坚持要服满一年。
加之,大长公主府上的下人毕竟和岑静昭的相处时间短,这种改变便显得更加明显,因此一时间都看呆了。
岑静昭笑着转头看向雪婵,“给大家添添喜气吧!”
“是,娘子!”
雪婵端着黑漆雕花榆木方盘,上面盖着红纸,红纸上则是一个个小巧的红色荷包,每个荷包上都绣着不同的图案,诸如宝瓶、蝙蝠、仙鹤,每一个都寓意吉祥,荷包里则装着足量的金银锞子。
这是添喜气的规矩,因此下人们都真情实感期盼着主家有喜事。
下人们有序地一个个上前领赏,岑静昭则回了房间,石妈妈已经端来了汤饼。
“娘子,今年的汤饼用的羊肉和菌菇,又鲜又香,您可得都吃了。”
石妈妈的生辰汤饼每年都有不同,每年都用足了心思,岑静昭没什么胃口,但因着这份感动,还是吃光了一小碗汤饼,才起身前往主院拜见大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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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大长公主也一身黑缎绣金的华服,岑静昭到的时候,老人家正陪着小凡越荡秋千。
还不等岑静昭请安,小凡越已经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直接冲到岑静昭的怀里,奶声奶气道:“姨母生辰吉乐!”
岑静昭戳了戳小丫头头上的两个小花苞,“多谢凡越。”
雪婵也给了凡越一个红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两条可爱的锦鲤,里面不是金银锞子,而是杏仁糖。
小凡越看到糖果,胖胖的小身子激动得蹦得老高,大长公主走近,告诫道:“不许贪食,去玩吧!”
“知道啦!曾祖母!”
话音未落,小凡越已经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往嘴里塞了一颗杏仁糖。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岑静昭笑着向大长公主福礼,“给外祖母请安。”
大长公主笑着拉起岑静昭的手,“好孩子,今日便是正式长大了。外祖母送你的礼物已经叫人抬回静园了,还有一件礼物,等到行礼的时候我亲手交给你。”
岑静昭不禁好奇,但想着贵重的礼物无非金银玉器,便不再多想,陪着老人家说了会儿话,便去了前院。
前院已经聚集了不少达官显贵,都是受邀出席岑静昭笄礼的宾客。一直留在仕焦大长公主府打理庶务的季妈妈正在招呼,将每个人都安置得井井有条。
岑静昭暂时不能见客,便在偏厅等着,同雪婵说话,外面的事则由大长公主亲自料理,但岑静昭想也知道,此刻外面定是刀光剑影。
自从大长公主将正宾的人选告知岑静昭,她便知道外祖母不单单是想办一场笄礼,她是要借机搅弄一番风云。
原本岑静昭是打算请柴夫人做正宾的,毕竟柴夫人是名满天下的才女,且为人孤高,不涉党争,在外祖母的地界上,这样的人无疑是最安全的。
然而,大长公主却否定了这个人选。
岑静昭想着,笄礼的正宾一般都要选择福禄双全、幸福美满的人,而柴夫人早年丧夫,她虽不介意,但或许外祖母疼惜她,所以才换了人选。
可她没有想到,外祖母竟亲自修书送到了刑部尚书苏墨的家里,请苏大人的妻子孟氏做这场笄礼的正宾。
孟氏向来以端淑娴静而闻名,同时,她的夫君宠爱、儿子孝顺,算得上是有福之人,不过岑静昭却猜到了,外祖母选择孟氏的另一层深意。
她和卓远侯府之间已是死局,总有一个要粉身碎骨,沈未坚根基深厚,且家资颇丰,可她却独木难支,眼下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
而放眼朝野,如今能和沈未坚对垒的,只有以刚正不阿着称的刑部尚书苏墨了。
被大长公主亲自请为正宾是无上的荣耀,就算是苏墨也无法回绝,而这无疑是告诉所有人,苏家和大长公主站在一起,也就是和岑静昭站在一起。
眼下,只看卓远侯府要如何出招。
不怕他出招,岑静昭只怕他不出招,乌龟在伸出头的瞬间,才能暴露最脆弱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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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静昭正在偏厅里同小凡越玩耍,雪婵拿着一枚匣子走了进来。
“娘子,这是孟夫人让奴婢转交给您的,说是贺礼。”
雪婵说得自己都不信,各家送来的贺礼都有专人记录保存,除非是极亲近之人,才会私下送礼。但孟夫人身份尊贵,又是今日的正宾,雪婵不敢怠慢,便还是听命将其送到了岑静昭面前。
岑静昭犹疑着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面是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木雕。
这木头一看便不是珍稀的木料,雕工也稀松平常,但岑静昭一眼便猜到了送礼之人。
除了徐十五,还有谁知道她养了一只白白胖胖的信鸽?他竟是将雪团原样雕刻下来了。
一瞬间,岑静昭的眼眶有些湿润,雪婵看到木雕也猜到了送礼之人,不敢打扰岑静昭,便哄着小凡越到院中玩了。
她不知如何劝慰娘子,只能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无论是喜是悲,都能够暂时放肆地疏解。
岑静昭握着木雕,终是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她近乎冷酷地封存起对徐十五的私情,眼下,她只想用全部的精力让他脱困,至于今后两人如何,她想也不敢再想。